皇后毫無波動的看著這兩個人,皇后這一輩子,大風大浪經歷的太多了, 對周遭無感的人, 沒有一絲同情憐憫之心。
許敏微微的轉向了皇后,此刻對皇后怨毒的神情在她的臉上消失,許敏緩緩的發出一個自嘲的表情。
她還怎麼能保住性命。是兒子, 還是自己的性命, 她也有作為母親的慈悲, 所以她必須死!
從她想憑著景王的貪戀而把那些人——李斐,朱妙華都統統踩在腳下;從她為了比方佩儀更早一步生下孩子,連喝三碗催產藥;從兩個孩子交換那一刻開始, 她就從來不存任何的僥倖。事密, 則她榮耀加身可期;事不密,她早就做好了血濺當場的準備。
自來想登得越高,跌下去就越重,她如今, 只是重重的摔了下來, 怨不得他人, 要怪就怪她總是時運不濟罷了。
許敏眨了眨被黏稠的血液粘一塊兒的眼皮,耳邊聽著景王為她哭泣,她的呼吸漸漸微弱了。
說出來或許誰也不會相信,她對景王從來沒有過留戀,在她性命即將消逝的這一刻,她想起了上一回景王對她說,將來他要宰了程安國,替她出氣。似冤家一般的此生遇見,她雖是個有仇報仇,有怨報怨的性子,卻從未想過傷害程安國的性命,在那天之後,她數次在夢中夢見景王把程安國殺了,每每都被嚇出一身冷汗。
如此也罷了,她一死了之,此生的愛恨情仇全消。
“敏兒,敏兒!”
倒是景王在這場□□中認了真,抱著氣息微弱的許敏大哭,充滿了悲痛,而方佩儀被眼前的一幕幕晃花了眼,她頹然倒地,難以接受這麼一連串衝擊。景王揹著她做了什麼?姑母為了她做了什麼?
這個女人,在她還在恐慌中,就自決而死,死在了景王的懷中,景王哭得那麼傷心幹什麼!
方佩儀捂著嘴一聲悶咳,她也流血了,她咳血了,鮮血印在她的手心,溢位她的嘴角,景王看不到,倒是皇后蹲了下來,將她手心嘴角的血跡擦掉,含著對她的失望道:“你這麼一個軟弱的人,做什麼皇后。你呀,能多活一日,就算是你的本事了。”
方佩儀眼神微顫,眼眶中所蘊含的眼淚抖落下來。
這時,一個宮婢抱著一個女孩兒過來,女孩兒手腕上發出一串清脆的銀鈴聲。
景王抱著許敏的屍體,他唯一一絲渺茫的希望,都破滅了。
皇后接過了孩子,仔細瞅瞅這孩子紅潤的小臉蛋兒,這孩子長得不像景王,不像方佩儀,自然是不像許敏的,外甥像舅侄女隨姑,她像方佩儀的長姐,元祐十年在那場變故中夭折的方家嫡長女。
皇后將女孩兒遞給方佩儀道:“這孩子與方氏有緣,今日予你撫養,如此你便兒女雙全,湊一個好字。”
景王聽得心驚動魄,深深的埋下了頭。他和皇上,真真是一個性子,既要這個,又愛那個,到頭來,他也知道羞愧的,對不起這對母女。
方佩儀怔怔的接過了,一個香軟的小身子入懷。
這孩子生來體弱,因此賈家也沒有給這個孩子辦過洗三和滿月禮,只說這孩子命輕,恐難養活,所以一直精心的養在內帷,從來不把她抱出來見人。時下是有這種做法,怕孩子夭折,說是怕被閻王爺惦記著,所以悶聲不響的養在家裡,極少抱出來見外人的,所以方佩儀這是和她的女兒第一次相見。
或許是來自於血緣上的親近,方佩儀順從的抱住了孩子,但方佩儀這會兒腦子成了一團漿糊,她只是本能的抱著孩子,腦子一片空白。
田嬤嬤適時的進來,對皇后道:“娘娘,襄王和襄王妃覲見。”
出乎意外,又在情理之中,皇后道:“不見!”
田嬤嬤悄無聲息的告退,到殿外對趙彥恆和李斐就說得柔和了,道:“此刻景王與王妃正在殿中,娘娘暫時沒空見兩位。”
有這樣的理由,趙彥恆和李斐也不在執意,就在殿外正色的跪了下來。
田嬤嬤連忙閃避在一旁。
趙彥恆和李斐恭恭敬敬的以大禮遙拜了皇后,權且謝過皇后鼎立輔助的恩德,趙彥恆在站起來,平靜的說道:“請嬤嬤待我轉告母后,兒臣謹遵嫡庶之別,今生既然身為庶子,就從來沒有想過嫡子身份加身,請母后安心坐在後位,將來兒臣自會宛如親子,侍奉母后百年。”
而田嬤嬤聽了這番話,拜倒在地,老淚縱橫的大聲高呼道:“孝子不匱,永錫爾類!”
趙彥恆微微頷首,這便和李斐往永福宮方向去了。
田嬤嬤這才抬起頭來,望著襄王夫婦的身影,頗多的感慨,就不一一細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