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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傷心 (1 / 2)

趙彥恆在榻上坐了,看見李斐含笑著說話,眼睫垂落下來,卻留下一個深深的陰影。

兩輩子了,李斐的性情還是那副性情,心思纖巧,舉止沉靜,只要不犯在節骨上,她的溫柔如水,水無常形,因地而制流,就這麼避高而趨下,把他完全俘獲了。趙彥恆揶揄的笑道:“我知道你有孝敬長輩們的心。今天我是讓母妃傷心了,改天我去陪個不是,哎……我的王妃打抱不平了,這份孝心我得讓母妃知道。”

“你只是說了實話而已。”李斐儘量平淡的道:“這幾個月,我進宮那麼多次,不管是永福宮還是清馥殿,我沒見過母妃身邊有別的后妃;今天開頭提起了靖嬪娘娘,母妃那麼得憤憤而不快,我看到母妃的憤憤而不快也不是第一次了。宮裡有那麼多的女人,妃位嬪妃就十幾個,餘下貴人才人選侍幾十個,按制所有的宮婢都是父皇的女人。母妃絕大部分的時候都是一個人形單影隻……形單影隻,還要看著父皇和別的女人雙宿雙飛……”

李斐說不下去了,她實在不喜歡進入當今皇上的後宮,那種宮廷生活,看一看都令她壓抑。每一次拜見皇后,皇后就像廟裡供奉的菩薩一樣,神情都已經雕塑在那裡了,沒有絲毫改變。透過那張沒有什麼生氣的,幾乎是麻木的臉,皇后把自己的生活過成了一灘死水,李斐會想一想,做皇后最大的樂趣是什麼?和皇上一起熬著,比誰的命更長?

從皇后到淑妃,淑妃的臉上倒是張牙舞爪的,充滿了生氣,狐媚子,小賤貨,她好幾次聽到淑妃那樣罵人了,除了皇后,就沒有人是淑妃不敢罵的。有一回還罵德妃是行院裡的老鴇,盡給皇上拉皮條。李斐會想一想,這是何必呢?宮裡的女人是屬韭菜的,摘那點最鮮嫩的綠尖尖,要是長老了,一茬割掉再來一茬……

不能再想了,想著怪沒意思的。李斐哀嘆了一聲,側過了身子準備躺下。

“斐兒。”趙彥恆有時為了表現寵溺,會用兒化音,尾音帶著悠悠的調兒,叫著李斐的名字。他的手臂撐在李斐的臉側,俯下身來低聲道:“你也真無須為我的母親傷心。我是親兒子,沒有人比我更懂母親了,我比母親還要了解母親的心。”

李斐倦倦的不想說話,卻從下往上的仰視著趙彥恆。

趙彥恒大大方方的說下去:“我的母親,很小的時候,因為家裡太窮養不了她,就把她賣掉了,又因為她的小模樣實在長得精巧,就被原來的鐘鼓司內官唐節買去了。內侍服侍主子,比女人更懂得討主子的歡心。母親從六七歲開始,一顰一笑,一喜一嗔,都是按著父皇的喜好教出來的,到了母親十三歲,和父皇第一次見面,果然就大獲歡心。以母親的出身,那真的是得甚得聖心,才會很快就有了我,而且在那麼複雜的後宮,父皇得好好的護衛了我們母子,我才能平平安安的生下來,平平安安的長大。”

李斐抬手,細細的摸著趙彥恆的俊顏。後宮諸位皇子皇女,老子都是同一個,論起生母,趙彥恆的生母是最卑微的,被倒賣的本姓都沒了,得了榮寵之後恩澤孃家,孃家還有誰也不知道。

趙彥恆握著李斐的手背,聲音聽起來那麼得平靜:“後宮的女人那麼多,便是絕色過了幾年父皇也看膩了,母親也就漸漸失去了寵愛。在我六歲的時候,父皇就很少來看母親了,十天半個月來一回吧,坐一坐,看看我就走了。有一回不巧了母親正在睡覺,父皇看到給母親打扇的宮女頗有幾分姿色,就在淨房裡寵幸了她,那一天母親抱著我直髮抖。然後母親就拿了一根金簪子,把那個宮女的臉劃得血肉模糊。母親是柔順慣了的,那是第一次反抗,事後父皇震怒,三個月不來看望母親。那時候闔宮上下都說,母親是徹徹底底失寵了。”

“母親整夜整夜的抱著我,她已經沒有在發抖了,她說有愛才有妒,趁著我還養在她身邊,父皇對她的情分還沒有隨著歲月全部逝去,她要賭上一把,她在等待父皇震怒之後的回心轉意。果然,三個月之後,父皇回來了,漸漸的來的次數多了,母親失寵之後再復寵。”

“在我六歲之前,母親是事事順從父皇,完全按照他的喜好行事,小心翼翼的像內侍服侍主子一樣,恐有一點的不快。在我六歲之後,她的性情就開始改變了,尖酸刻薄,掐尖要強,這個宮女長得太漂亮,打,那個宮女長得太漂亮,攆。除了皇后,她看誰都不順眼了,這份拈酸吃醋的本事,也是宮裡獨一份了。

李斐專注的凝聽,連趙彥恆的呼吸聲都清晰的聽見。

趙彥恆似乎為他的母親在煩惱,嘆息道:“宮裡的女人太多,只有成為獨一份,才能挽留住父皇的視線。論模樣,漂亮的女人層出不窮;論才情,母親也沒有成為才女的資質,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才走了那麼一招險棋,幸好重回了父皇的視線。既然在這上頭得了意,這些年就一直這樣了。你瞧著傷心?其實這不是真的傷心,只是在後宮生存的本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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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精湛的演技能把自己都騙過去。父皇死後,他的母親榮升到太后,長居西苑,還邀了寧太妃,貞太妃等人同住,後半輩子過得可快活了,比她當淑妃的時候快活。

李斐盈亮水潤的眼睛微微眯起來,半晌才低聲念一句:“不是真的傷心就好……”皇上那樣的男人,真不值得為他傷心。

“父皇多情又薄情,他的一輩子,是不能真正傷了女人心。”趙彥恆擠在狹小的黑漆嵌螺鈿花蝶紋榻上,抱著李斐在她的耳畔輕吟道:“父皇這個樣子,我想在他百年之後,也沒有幾個女人會為他真心哭泣,她們哭的,只是隨之逝去的榮華富貴而已。”

趙彥恆又想到了那些時日,就是前世皇上駕崩之後停靈的日子。他每一次經過嬪妃守靈的後殿,那些女人的哭聲就一浪高過一浪,而且總有人要哭到暈過去。今天哭暈了五個,明天哭暈了七個。這不是哭給躺在棺材裡,他父皇的屍體聽的;這是哭給他這位新帝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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