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天空霞光異彩。
幽露幾次進出,把一套被褥抱了出去。
李斐著了一件粉霞錦綬藕絲羅衫,挽了一個彎月髻,緩緩出門,回頭衝倚在視窗的趙彥恆俏笑,道:“王爺,我走了?”
今天李月回來了,至今李斐也只在母親面前充滿了孩子氣,趙彥恆笑道:“你去吧,替我向岳母問好。”
李斐掀了簾子出去,忽的又回了來,俏語道:“我或者住一兩日,或者住兩三日,自會回來,你別過來,你過來就是催著我回府呢。也就那麼幾天了,將來多有不便,將來……母親也不是我一個人的母親了。”
李月和陳介琪成婚之後,那麼年輕的繼父,李斐還真是不好和他們住在同一個屋簷下。而且李月再婚之後,除了母親,又是他人之妻,或者還會再做母親,也就不是李斐一個人的母親了。
十幾年霸佔著母親一人過來的,要說對這件事情欣欣然然的接納,一點隔閡都沒有,李斐還是有捨不得,有不自在。她都快像失孤的孩子一樣了!
趙彥恆看著李斐的倩影消失在視線中。他倒是特別盼著岳母早一點成婚,祈盼他的岳母有夫有子,那麼各人有各人的家業,他和李斐,兩個人好好的。
二十團臍的大螃蟹糟了十天。
一隻只大蝦浸泡在黃酒裡。
鴨子包了一層層粽葉放在灶火裡薰烤,鍋裡熬著奶白色的羊骨湯。
再磨了藕餅,準備了炸茄盒,蒸了鴨舌,清炒個白菜,涼拌一個豆芽木耳。
李斐來得早了,在廚房裡看著魏嫂準備飯菜。
快過了午時,李月坐著馬車到了。一件青煙紫繡折枝堆花長裙,罩了一件鏤金百蝶的披風,髮髻上一對海棠滴翠珠子步搖,李月清清靜靜的一個人下了馬車,眉目溫婉如水下美玉,由歲月滌盪,溫養出了璀璨的光澤。
她和陳介琪的婚期,定在了八月十五,也沒有幾天了。二婚又是贅婚,也要體體面面的辦下來,所以新婚頭幾天,她和陳介琪就不見面了。
這一處租賃來的宅子,這三四個月也被李斐裝點一新。滿目的翠綠和嬌花,還不可免俗的移栽了一些石榴樹,八月已經結了累累的果實。成婚的新房,新打了一張楠木荷花紋架子床,床上鋪了瓜瓞綿綿的錦被,掛了九九八十一個嬰兒圖的繡帳。一套嫁衣,繡娘們趕工三個月,掛在了楠木衣架上,紅的如火如荼。所有的東西李斐都預備下了,從鍍金的龍鳳花燭,到雕刻了一對鴛鴦的子孫桶,總之不讓李月自個兒操一點兒心。
李月摩挲著李斐的臉,含笑道:“你有心了。”
李斐眨了眨眼睛,悅聲道:“您高興就好了,您高興最重要!”
酒菜都擺在了楠木癭心小方桌,李斐溫了一壺花雕,道:“還以為兩位叔叔和您一起來的,做了很多的菜。”
李斐洗淨了手拿螃蟹,笑道:“已經在河間府聚過了,他們兩個提前收了禮,改了口,這就行了。”
自李月和陳介琪的婚書下來之後,是陸陸續續的收到了許多的賀禮,早早的送了過來,就是禮到人不到的意思。二婚又是贅婚,這場婚禮註定是會辦得很靜寂。所以乾脆就把婚禮定在八月十五,八月十五是中秋團圓夜,一家子團聚,李斐也得進宮參加中秋夜宴,很少有人會出門參加別人的婚禮,那一天本來就沒有幾個賓客,林毅林禾都不會出現。
“林禾。從十幾歲到三十許,他的樣子是和小時候很不一樣,也還是怕有人認得他。”李月是真的不在乎這些虛榮了,道:“他們在河間府住下了,有什麼事照應起來也是很方便的。”
李斐把盞的姿勢一頓,道:“您知道了?”
“他們已經辦了。”李月把洪家的境況和林毅怎麼解籤細細的和李斐說了,道:“我估著,這件事情有些險。餌放下去了,他們要是不上鉤,這件事情就作罷了。”
“當然,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李斐覺得自己該解釋幾句,道:“我不是一心為了王爺,我也想著小叔叔,想他有一天可以恢復李姓。”
如果趙彥恆繼承大位,李斐想告訴趙彥恆,這一位林禾是林季繁,是她祖父最小的兒子。李斐想讓林禾不僅僅是靠著姻親關係,而是實際作出點什麼,以恢復他李氏的本姓。
李月少有的沉沉的嘆了一口氣,又無奈的搖頭笑道:“他那個樣子,父親生前氣成什麼樣子,母親這些年對著你們小輩們諒解了起來,揹著人還會說幾句冤孽。家裡雖然不怪罪他,也不能再讓他回來了。你就當他是嫁出去的女兒,將來不管怎麼樣,都不要對任何人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