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清茹正欲開口,卻聽蘭嬤嬤道:“曹氏,你已是清荷院裡最體面的下人,半夜摸進大姐屋裡,到底是想害人還是想謀財?”
韓清茹心裡驚訝,頓時轉頭朝蘭嬤嬤看去,蘭嬤嬤涼涼地掃她一眼,波瀾不興地垂下眼皮。
蘭嬤嬤在幫她?為何幫她?
韓清瀾因是對著曹媽媽的,沒有看到身後的眉眼官司,只覺得蘭嬤嬤的話聽著在理,卻又心中怪異。
正想著,曹媽媽彷彿一口氣活了過來似的,不停磕頭:“大姐屋裡值錢的物件兒多,奴婢想著兒子要娶媳婦了,一時豬油蒙心,想偷一件兩件出去典賣。只是白日裡人多眼雜,昨兒半夜才頭一回動手。”
“看在奴婢家中幾輩人都伺候韓家的份兒上,饒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丁大有反應快,也跟著磕頭:“奴才雖然事先不知,但曹氏是奴才的渾家,便也是奴才的罪過。”
謀害主家性命,必是死地;只貪錢財,尚有一線生機。像清荷院從前的掌事劉媽媽,雖被人證物證俱全地定了偷盜的罪名,最終也只是趕出了韓府。
曹媽媽和丁大有的腦袋一下接一下地磕在青石地板上,血水順著石縫流淌,碰撞的聲音聽著讓人心驚,如果韓清瀾不知內情,恐怕已經心軟了,更別韓懷遠和韓老夫人。
趕在他們發話之前,韓清瀾先開口將眾人引至清荷院中她的臥室,因為她下的死命令,臥室裡燒壞的蚊帳、油燈、問路的石子等等一應物品都還是昨夜的位置。
油燈沒倒,桌上無燈油,放燈的桌子和床隔著七八尺遠,中間也無會引火的物品,並且蚊帳還是不易燃的絲織品……要不是人為縱火,連韓懷遠都不相信了。
“我韓家待你們不薄,為何這般狼心狗肺?”韓懷遠平日總是神情溫和的臉沉下來,氣得來來回回踱步,道:“依我看,交到衙門裡,就按謀害主家性命的罪名報官。”
平頭百姓對上達官貴人尚且命比草芥,何況是賤籍之中的奴才要謀害主家性命?交到衙門,那就是必死無疑。
曹媽媽和丁大有兩個面如金紙,又想磕頭告饒,這下卻是韓老夫人和韓懷遠都冷硬了神色。
“也不是沒有轉圜的餘地。”恰此時,韓清瀾輕輕了這一句,曹媽媽頓時眼生亮光,要扭身朝她磕頭,韓清瀾側身避過,以示不願受,道:“誠如蘭嬤嬤所,媽媽在我清荷院是獨一份的體面,家中幾輩都是府裡的老人,便是媽媽的兒子江旺,也一早過成親的時候就給恩典放籍。”
“若媽媽貪財,倒是有可能,要媽媽想謀我性命,不但無利可圖,恐怕也沒這膽量。”韓清瀾俯身,眼睛直直地看著曹媽媽,柔聲道:“或許是外頭有人想害我,勾搭上了媽媽,媽媽一時糊塗而已。”
提到江旺,韓清瀾想起昨夜散宴之後,鐘家兄妹送進了的信,皺了一下眉頭。
旋即,韓清瀾又繼續遊,她的聲音充滿蠱惑:“媽媽若是把那個人供出來,我自然為媽媽求情。”
今日多番被韓清瀾連消帶打,此刻又被一語中全盤,曹媽媽只覺得自己被她一雙眼看透,陡然發現這位主子竟如此厲害。且她佔著天時地利,外面那位還未必就能鬥過。
心中將韓清瀾話裡的意思掂量了,供出幕後之人——確然是唯一的生路。
於是下定決心,朝韓清茹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