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頭這姑娘正是曹家大姐曹靜姝,她方才搖出一支簽,恰好這道士經過,便讓這道士為她解簽,誰知道士看她一眼像吃了大驚似的,轉身就想跑,叫她眼疾手快給堵住了。
她自認思路沒有問題,陡然聽到這聲笑,疑心是在嘲諷她,登時就擰了眉頭,怒道:“是誰?”轉頭一看,卻覺得眼前一亮。
只見大殿的臺階之下,一株不知名的開著碎花的樹旁,立著個爽朗清舉的男子,臉上的神情似笑非笑,氣質溫潤好比春風化雨。
曹靜姝忍不住想道,若論眉眼氣質,整個蜀地也找不出能與之媲美的。她突然有點不好意思,但她驕傲慣了,便努力撐著方才的兇相,問道:“你笑什麼?”
陳若非笑的是那句“叫我爹把你抓起來”,這姑娘態度蠻橫,卻又十足天真,她轉過來,陳若非看清了長相,眉眼精緻但稚氣未脫,身材和臉蛋留有孩童式的圓潤,倒是有一份別樣的可愛。
瞥到那道士頭都要低到地上去了,陳若非便合上手中摺扇,朗聲道:“姑娘,你饒了這位師父,我幫你解簽,如何?”
“你會……”曹靜姝想問他會嗎,但是對上他淺淺笑意的眼,就不自覺地願意相信他,於是她點頭,“好。”
陳若非上臺階進了大殿,那個被為難的道士越發將臉遮得嚴嚴實實,低頭道了一聲謝便匆匆走了。出家人中有許多不如入世之人圓滑,陳若非也不在意,朝曹靜姝伸出手去。
曹靜姝臉一紅,結結巴巴道:“幹,幹嘛?”
“簽文吶。”陳若非並未關注她的臉,只看著她手裡的竹簽。
“喔……”曹靜姝偷眼打量陳若非一眼,見他目光毫不逾禮,心中更有好感,將竹簽遞了過去。
陳若非接過竹簽,只見上頭題著幾句詩:寂寞萎紅低向雨,離披破豔散隨風。晴明落地猶惆悵,何況飄零泥土中。
饒是明朗如他,也不由皺了眉頭。
這幾句是擷取自一位名家寫的惜牡丹的詩,大意是暮春時節牡丹花已經開至殘敗,卻還要經歷風雨,最終打落枝頭,碾落成泥。不管是詩名還是內容,都是令人傷感,引人遺憾的。
牡丹是富貴之花,而花常以喻女子,陳若非打量眼前這姑娘,身穿綺羅,腕戴金釧,一看就知家世不凡,再則她正是韶光之齡,又生得嬌如春花……合上簽文,實在是不祥。
“怎麼了,怎麼了?”曹靜姝見陳若非表情凝重,必是簽文不吉,頓時緊張起來。
這麼個任性嬌憨的姑娘,定是家中捧在手心裡長大的,若當真碾落成泥,實在教人不忍。不過抽簽問卦本也玄之又玄,當不得行事的標準,陳若非遙遙地對準簽筒將那支簽扔進去,笑道:“這支簽的意思是春天易過花易敗,要好好珍惜。”
陳若非著走出殿門,又轉過身來加一句:“簽文還,要少發脾氣。”言罷再不放在心上,頭也不回地走了。
“哎?哎!”曹靜姝追出殿門,卻只看到男子瀟灑俊逸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
西側的配殿是雲遊道眾和香客們的歇處所在,不時有其他香客出入,韓清瀾姐妹三人信步走著,不知不覺到了一個院子門口。
“兩位姐姐,那棵海棠開得挺好的,咱們進去賞花吧?”韓清茹眼尖,方才隱約看到有一個錦衣玉冠,望知便知身份非凡的年輕男子進了這院子,心裡頭覺得是曹家大公子,便想進去“偶遇”一番。
畢竟布政使是蜀地等級最高的官員,能和這種門第的人家結交,她的身份也能水漲船高。
曹麟的確就在院子裡,就在正對著院門口的那間房裡,此時,他正跪在地上,給面前的青年行禮問安,一臉討好:“世子金安,何事勞動您親自來了?”
被稱為世子的青年人眉毛斜飛入鬢,眼尾微微上翹,他抬手止住曹麟的話頭,心頭暗罵一聲蠢貨,將門開啟了一條細縫。
細縫對出去,正前方的卻是一個姑娘,她生得明豔大氣,容色無雙。青年自認什麼樣的世面都見過了,也不由為之一晃心神。
他抽出寶刀,豎舉到身前,銀亮的刀鋒映出他英俊的五官和帶著狠厲的笑意,他忍不住伸出舌頭舔了舔刀鋒。
外頭那姑娘,看起來好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