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清瀾總覺得,鐘茉莉像是刻意為之,故意暴露她自己。雖然不能肯定,雖然她曾就過鐘茉莉,但那一丁點的可能性就教她很意外,很感動。
這會兒那些人帶著鐘茉莉遠去,韓清瀾回到灶房,將鐲子擱在灶臺上,用樹葉子包了張幹餅子在懷裡,想了想,又撿起佟大嫂劈柴用的砍柴刀,方才出了院子。
她想在天黑之前走出山裡,既是保全己身,也是為了著人營救鐘茉莉。
佟大嫂臉上的淚水已經被風吹幹,坐在院子裡木呆呆的看著自己的狗,於這樣靠山吃山的婦人而言,誰家的雞被偷了就已經算是大事,何曾見過今日這修羅現世的人物,她著實被嚇得狠了。
韓清瀾嘆一口氣,將佟大嫂扶到屋中凳子上靠牆坐著,然後道:“佟大嫂,我走了,今日多謝您的幫助,是我們連累了你。若是日後有機會,我一定會報答大嫂的恩德,灶臺上那個鐲子能值個二三十兩,是我的一點謝意……”
佟大嫂終於緩過神,無言地點點頭,看著韓清瀾走到院門口,出聲道:“姑娘,你心吶。”
韓清瀾應聲,走向佟大嫂所的出山的路。
翠微山莊裡的林子長期有人梳理,每次出門又總是有人結伴而行,而此處的山林卻近乎原始,韓清瀾獨行林深處,走了約莫大半個時辰,才找到了佟大嫂的那條路,卻沒有想象中的好走。
因為已經到了秋天,地面上積了一層腐爛的葉子,踩在上頭既濕且滑,但是韓清瀾一想到鐘茉莉,心頭就十分急切,總是忍不住加快速度。
在經過一片青岡樹林時,樹上忽然垂下一隻蜘蛛,拇指大的肚子圓鼓鼓的,不知到多少條的細長腿上長滿了絨毛,兩只鼓脹的黑色眼睛詭異而駭人。
韓清瀾只覺得眼前閃過一道影子,待她看清楚面前垂掛的蜘蛛時,嚇得尖叫一聲,下意識地要繞開蜘蛛。她接連跳開幾步,經不住腳底的濕滑,整個人往身後一仰,順著道旁的緩坡往下滾落。
“嘶——”韓清瀾滾落了一段距離,好不容易藉助一棵樹穩住了身形,全身上下的骨頭像被人拆解過一般疼痛,她想站起來,重新回到方才的那條路,但是右腳剛一用力,就傳來一陣鑽心的疼。
她除下鞋襪,腳踝處已經迅速紅腫破皮,真是雪上加霜——右腳的腳踝扭傷了。
天色漸暗,林中響起不知名的野獸的長叫,林間涼風變冷,吹在韓清瀾的身上,那份寒意穿透衣衫,浸透了她的心。
絕望漫延上心頭,她幾乎要放棄了,然而只是一瞬間,韓清瀾想起了韓老夫人,想起了阿宣,想起了秦湛……她深吸一口氣,忍著疼痛起身,單腳跳躍幾步,撿起一根手腕粗細的斷枝,權作柺杖,給自己打氣,“韓清瀾,你不能死,他們都在等著你!”
爬上緩坡重回那條路是做不到了,為了不在林中迷失,韓清瀾拄著木杖,盡量沿著路的方向走。
……
天色已然黑透,林間樹木的葉子半掛半落,稀疏的月光投在洞口,韓清瀾一手緊攥著從佟大嫂家帶走的柴刀,一手摸出那塊早已又幹又硬的餅,強迫自己補充體力。
她在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發現了這山洞,裡頭鋪著一層幹枯的稻草,旁邊有燃燒過的柴灰,從石頭的煙燻痕跡來看,不止燒過一回——應該是獵人打獵,或者農人們進山尋野物時用作休憩的所在。
腳受了傷,天又黑了,完全看不到前路,在看到遠處那雙綠森森的野獸眸子以後,韓清瀾覺得與其葬身時野獸腹中,不如在山洞暫且過夜。鐘茉莉和她長得很像,那些人憑畫像都沒發現抓錯人,只要鐘茉莉本人不,他們應該就不會再折返回來。
而那些人以為鐘茉莉是韓大姐時,除了帶走,並沒有為難她,顯然並不是為“韓大姐”這個人本身而來,而是另有所圖,只要那些人所求未遂,鐘茉莉暫時就應當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