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那個洞還是自己指給謝緩知道的,後來竟成了謝緩逃出王府的地方。
謝緩像是沒聽出他語氣裡的陰陽怪氣,繼續道:“我那天出去的時候摸到洞上的字了。”
段嚴玉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下意識開口問道:“什麼字?”
謝緩回答:“護兒。”
他一邊說,一邊伸手比劃出一個大小,繼續道:“大概這麼大,就刻在洞上方一寸的位置。時間久遠,刻痕已經斑駁模糊,我第一次看到那洞時都沒有發現,還是後來摸到的。”
謝緩當時摸到還笑了一聲,覺得這洞更像個“狗洞”了,還是帶牌的。
經謝緩一提,段嚴玉才恍惚想了起來,眼睛發光,像是在回憶些什麼。
“好像是有這個東西。”
段嚴玉喃喃。
謝緩在一旁發笑,他又瞪大眼睛,立刻反駁道:“這字可不是我刻的!”
“我知道。”謝緩說道,“我看過那字。筆觸稚嫩,明顯是幼童的字跡。”
段嚴玉又沉默許久才開口,再說話時聲音已經稍有些沙啞。
他說道:“那是他自己刻的。”
段嚴玉又停頓片刻,隨即稍稍移開放在謝緩身上的視線,目光漫無目的地落到地上,看著草地上那片斑駁的光影,是陽光篩過綠葉漏下的細細碎碎的斑暈。
邕京的冬天沒有鄢都冷,就連大樹也掛著綠葉,不像鄢都,甫一進了冬天,那樹上就再也留住綠色,只有砭人肌骨的飛雪堆上樹梢。
段嚴玉繼續道:
“皇帝屬犬,護兒是我兄長為他取的乳名,除了親近之人沒有人會叫這個名字。兄長死後,朝廷動蕩,我那時也根基不穩,行事處處艱難,只能韜晦待時”
”他膽小,夜裡不敢一個人睡,皇嫂那時又因兄長的死訊傷心欲絕,一時也顧不得他。他常來王府找我,鑽的就是那個洞,後來還在洞上刻了自己的小名,說那個洞只有他能鑽。”
“我當時還笑著打趣,說‘護兒’本就是小狗的別名,他這樣一刻就更像個狗洞了。那臭小子還鬧了一通脾氣,哭了好久,怎麼哄都哄不好。”
“再後來他做了皇帝,就連我也要稱他作‘陛下’,這個小名就更沒人敢喊了,就和刻在洞上的字一樣逐漸被時間磨平。”
謝緩在一旁靜靜聽他說話,也沒有插言,只等段嚴玉停下聲音才抬頭看向他的臉,緩慢勸道:“所以,你回去是看護兒的最後一面,是看你兄長孩子的最後一面……而不是皇帝。”
君臣生隙,這是二人心照不宣的,段嚴玉其實也早就知道皇帝變了。
可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真的狠下心又是另一回事,畢竟不是每一個人都像那位少年陛下一樣能狠下心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