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滿眼淚目,抬起頭,那個身著鴉青色道袍的少年道人嘴角含笑,他的處境可就沒有那般痛快了。
荒村之中,明月高掛,狂風漫卷,沈約被無數道玄黑色的氣流緊緊裹在裡頭,就像是一隻無形的大手,將整個少年像是老鷹捉小雞一般提拎了起來。
“這一看就是太平道的手筆,盛金楠都涅槃了,還要折騰小爺我一手,也忒不厚道了,涅槃……涅槃……”他似乎想到了什麼,眼底有幾分苦澀。
他那年親眼見到那個看上去與他年歲相仿的少年,在烈火與驚雷之中化作一道飛煙。
如何能想到那個與他只有一面之緣的少年,居然還能在十幾年後與他生了瓜葛。
他神色怔怔,似是想起了往事,多少有些扼腕。
盛金楠倒是搞邪教死的,自己什麼都沒做,都快成了天字第一號的道門禍害,這哪兒跟哪兒啊。
“你生而為人,自然不知我等苦處。”遠處倒是傳來小公子悽然的笑聲,只是已不如剛才那般絕望。
沈約倒是有點慚愧,自己剛才到底是說了重話。
“呃,我說李公子,我有個義子,與你乃是同族,他生於草莽,過得日子與你相較更是不堪,你好歹是錦衣玉食伺候著長了十幾年,
我那無常孩兒六七歲的時候,還在街上乞討,吃著餿掉的臭包子爛饅頭,且絲毫沒有什麼怨言。”
沈約頓了頓,看了看自己的處境,苦笑道:“我倒是不曾護他周全,那孩子,不知道那孩子如何想,但他行走世間,斷然不會與你一般,自哀自怨,
他走前與我說,無常行的坦蕩,父君不必為我滿腹愁緒。
你瞧瞧,往日滿嘴三句不離問候別人祖宗的狗兒子,反倒是變得文縐縐的,我一時都沒反應過來,他便已經告辭出了門去了,此去經年,一別三載,不見他許久。”
隨後,他一振衣袖,自他的衣袖之中飛出無數紛飛的符籙,在空中無火自燃了起來,空氣中爆發出一陣陣厲鬼的哀嚎。
似是拼了命從他身邊溜走一般。
沈約長舒了一口氣,從半空之中緩緩落了下來,他覺得一陣腰痠背痛,太虛閣上受的傷還沒好利索呢,本想著退休養老,見義勇為,把這兒的牛鬼蛇神打掃一番。
沒成想,還吃了個悶虧。
他剛要說話。
忽然,天邊一道驚雷閃過,冷風蕭瑟,吹得沈約都一陣不住的顫抖。
他忽然想起那似是驚鴻一瞥一般在那些土偶上見到的土黃花紋。
那是封鎮了由道人豢養的厲鬼邪魔才有的符咒。
而每一個門派所使用的符咒並不相同。
如太虛閣,乃是清劍明月;而坎離宗則是水火龍紋,普天之下,唯有一個道門才用如此招搖之色。
轉瞬之間,心念急轉,只是已是來不及了。
“嘻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