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認認真真上過幾日私塾,也讀過家中家老的舊策,於望聞問切,有所心得。可誠然如是,還不是得了個無用廢人的名號?
二沒有發揮我那個死鬼老爹的餘熱,憑著點微末本事,去行作奸犯科之事。”
小公子少有的嘆了口氣,隨後眼神之間,也有了幾絲茫然。
沈約插嘴道:“你若是做蠱惑人心之事,自有有德之人替天行道,也活不到如今了。”
“是是是,就準你們這些道士降妖伏魔,你們誅殺邪魔,說的是替天行道,我們茍且偷安,便要說是妖物善變。”
沈約被堵得說不得話,良久,才唸叨:“我到底是辜負了師父,也連累了師尊。”
“人世之間,哪有什麼連累,你是你,他們也是他們,他們大可不必,為你如此,效了死力;這其中,只有心甘情願,
只不過,許多人把這拳拳之心,當成了理所應當,便就是不對了。”
半妖少年笑著說道。
“道長你可不是,你尚有感激之心,也有回應之門,你師父死了,你還能有仇報仇,你祖師辭官隱退,你不是還頂著三祿大夫,總能再起風嵐,
我呢?逼死我孃的是我外公外婆,我爹……不去說他,權當沒他。你尚有路,我且沒有。”
沈約聽得有一絲不對勁,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師父……”
小公子冷笑道:“道長滿心歡喜而去,卻落寞而歸,我雖不智,但好賴生了狐耳,幾分妖物的血脈,察言觀色的本事,承了大半,如何不知?”
說著,他一本正經地念起:“山有狐,善知人心矣。”
正是《紫府雲笈》之中,狐妖一篇。
沈約嘆了口氣,悶不做聲。
小公子懶懶地伸張了四肢,露出雪白的頸項,他渾不在意,只是繼續說道:“人世艱難,我只求走得坦蕩,無所愧矣,
至於道長,仗劍十年,你所求的,拋開名利,還有什麼嗎?”
還有什麼嗎?
沈約聽得此言,居然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他哪裡想得那麼多,從一開始,他只不過是一個初出茅廬的農家子,他便不過是想要有朝一日,名揚天下,隨後,便入水府,明媒正娶了心上人。
他本就覺得這世上,有善妖,也有惡人;異族如何?
他所求,在天地公義之外,甚小,小得微若塵埃,不可企及。
不過,一想到龍四那一紙書箋,他不由得腦門子一疼,全身上下頓時失了氣力,好似這十年斬妖除魔,揚名立萬,不過水月空幻。
如夢一場。
只不過,他一閉眼,又映出那一張冷冰冰的臉來。
他不時對他說教,不時要他伸出手掌來,少年時代,他曾煩極了這個貌似年輕,實則內裡是個老學究一般的人。
只是如今想來,若不是,他有意偏袒,自己如何能在學堂立足;他還記得那一年,他替他取名,開學伊始,他領著怯懦怕生的駿臺與他相見之時的場景。
他早已為自己鋪好了坦途,他只要順著他的意思,一步步往前走去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