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志升揮了揮手:“我們會盡量拖住敵人的,軟的不行就來硬的,能拖多久就拖多久。”他轉身向警備室走去,山田也跟了過去。
42號走到牆壁前,他撿起王三山扔下的鶴嘴鋤,回頭看了看安娜。
安娜舉起手電筒替他照明,42號用鋤把敲了敲牆壁,找了一個感覺比較薄弱的地方,掄起鋤頭鑿了起來。石灰粉和塵土四處飛揚,幾塊碎片甚至飛濺到安娜的臉上,但她只是輕輕皺了皺眉頭。
奮力敲擊了四五分鐘的樣子,42號感到手腕和胳膊震得生疼,雖然經歷過不知名的殺人特訓,但顯然自己對這種力氣活並不十分擅長——牆上只被鑿開了一個拳頭大的淺坑。安娜突然說道:“休息一下吧。”她舉起水壺,遞給42號。
“謝謝。”42號接過水壺喝了一口。不知為什麼,安娜拍了拍他的肩膀。
“怎麼?”
“沒事。”安娜接過42號遞回來的水壺,小心地擰上蓋子,“只是,怎麼說呢?剛見到你的時候,總覺得你是個很靠不住的人,就像個小孩子一樣,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對這些事情失去興趣,跑得無影無蹤……”
“是啊,因為那時候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不知道自己的生存有什麼意義。”42號看著自己的手說道,他感到手腕有些痠痛。
“可是後來你對九鬼說的那些話,你對帕克曼和我的關系的協調,還有你處置v42和這個基地的想法……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就好像,一夜之間,小孩子變成大人了一樣……”
“這是‘上田教授’……‘他們’的功勞吧。”42號笑了笑。
“不對,‘上田教授’……‘他們’只是在玩弄你的思想,把你當成一個傀儡在戲弄。不管出於什麼目的,總之‘他們’對你做的那些事,說的那些話,最終只是為了達成‘他們’的某種目的。你的蛻變更多是因為你瞭解了自己活在這世界上的責任,並且決定承擔這些責任。”
“是嗎……”42號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不過,你對‘上田教授’說的一些話,就像‘他’說我們不過是你的幻想時,你卻說不管是不是幻想,你都會保護我們……還有為了維護這世界上的正義,你無論如何都會努力活下去,哪怕是接受腦白質切除術這樣可怕的手術,也要努力活下去……你知道嗎?從來沒人如此真誠地說過要保護我呢……”
是嗎?42號這樣想著,奇怪的感覺從胃裡浮現出來,那是一種舒緩又放鬆的感覺。他意識到,幾個小時之前,自己在面對安娜時,還總是有一種被穿透被剖析的不適感,而現在,他從安娜那裡獲得的卻是一種近乎溫暖的感覺,這也是他從未體驗過的。
安娜坐到一個工具架上,輕輕晃了晃腿,好像是有些疲倦。雖然看不清面孔,但42號想象著安娜嚴厲的灰色眼睛,現在也許已經柔和了許多。
“不好意思,忍不住說了些奇怪的話,要是山田在的話,說不定又會被當成無聊的輕浮女人了。”安娜突然轉移了話題。
42號沉默了一會兒,又舉起鋤頭。雖然以42號可憐的一點“人生經歷”來說,他並不十分清楚安娜到底在想什麼,他只是覺得似乎不應該讓女人太難為情,所以也笨拙地改變了話題:“也不知道我們能不能找到出去的路。”
“沒關系,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覺得很安全……”
是嗎?42號再次感到那種說不清的暖意,但是他只是輕輕說道:“是嗎?”
“對了,還沒感謝你在第三層的入口處救了我的命呢,謝謝……”
“是嗎?”42號囁嚅著,沒有意識到自己一直在重複著這個詞。他依稀想起在第三層的入口處遭遇三井等人的伏擊時,他好像下意識地撲倒了安娜。那時候的事情不過是幾個小時以前,但現在想起來,卻恍若隔世。42號舉著鋤頭的手停了下來,他緊張地想著要如何回答安娜的話,彷彿這是什麼天大的疑難問題,感覺自己似乎是個遭遇老師的課堂突擊考試的小學生。他突然覺得再用“是嗎”這樣的話來回答對方,似乎會是一種很無禮的態度。
“……不用客氣。”但想了半天,他也只是想出這樣的回答而已。
安娜突然笑了起來,她舉起手中的手電筒晃了晃42號的臉:“不要偷懶。”
42號無奈地笑了笑,轉身繼續敲打起來。女人的心情,對他來說是個全新的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