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恐懼地瞄了眼門外,臉色青了又白,最後嚥了口唾沫囁嚅道,“我相信您沒有騙我。”
棺材裡阿清的屍身還在鬧騰,但與門外形容可怖的紅衣邪影相比也算不上什麼大事。周仁心裡門清,走遠了又不代表不會回來,真貿貿然跑出去,隨便撞上點什麼只怕都要把命留下,還不如在此處陪這兩個古怪的外姓人,起碼他們剛才是實打實地救了他一命。
他腦子轉得飛快,迅速爬回到椅子上坐好,抱著點微弱的僥幸開口,“冒昧問一句,閉眼獅子,是不是不大好?”歸根結底他只是個迂腐書生,對堪輿這些“旁門左道”稱得上一竅不通。
“何止是不好?”穆離鴉悠悠道,“就差沒敞開了門請邪祟之物進來了。”
他沒有告訴周仁的是,這祠堂處處古怪,閉眼獅子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處,但光聽到這麼個回答周仁就差點嚇得再尿一回。周仁貼著椅背,努力剋制著不要往廳門外邊張望,“……那,那東西,那東西不會再回來了吧?”他臉色蒼白如紙,眼神惶恐不定,若是再經歷一回先前那種事情,只怕不瘋也要去半條命。
穆離鴉看出這點,沒再繼續嚇他,轉而朝薛止伸出手。
薛止黑沉沉的眼珠子裡頭除了一星半點燭光就是他的身影,整個人卻如石像般動也不動。
“給我。”他的口氣不算多麼嚴厲,但聽得薛止微弱地動了動嘴唇,磨蹭了幾秒才將自己的佩劍遞給了他。他拔劍出鞘,撩起袖子對著自己的手腕就這麼劃了下去。
“你……”周仁下意識就要叫嚷,對上薛止那隱含煞氣的目光,聲音自動小了下來。
粘稠的血滴在石頭地磚上,斷斷續續畫了道細線,剛好將他們三人圍起來。
“這……這是做什麼?”
“就算邪影再進來,只要你不跨過這條線它就找不到你。”他說話的時候,血還沿著指尖往下淌,滴滴答答的,總是讓聽的人分神,直到被薛止扯了下才從懷裡取出一條手帕,撕成細長的布條鬆鬆地纏在傷口上。
周仁瞄著地上那條血線,吊著心髒驟然落到肚子裡,就差沒跪下來給穆離鴉磕頭了。
“別安心得太早,我還有話要問你。”
“您問,周某一定知無不言。”
穆離鴉隨便處理完手腕上的傷,皺眉思索了一陣,像是在挑個合適的說法。
“你妻子死了幾日?”
“今天是第三日。”
“為何在此處停靈?”
這才第二個問題,周仁便卡殼了,“因為……我村風俗就是如此。”
“噢?是嗎?”
穆離鴉說話時正看著那燒了一多半的紅蠟燭,“你這妻子是周家當家主母還是貞潔烈婦?居然能有幸在宗祠停靈,不得了啊。”他口氣不算諷刺,可週仁臉色當即就變了。
“這……這是因為……”他抓耳撓腮說不出個所以然。
通常來說,能在宗祠內停靈只有男子,而且是德高望重的男子,比方說族長,再比方說舉人。旁系且無後的女子會在宗祠停靈這件事本身就足夠可疑了,更不要提這夜裡怪事連篇,棺中死者異動不止。
“你剛剛還說是周老二要你這樣做的,也就是說你們打從一開始就知道她會屍變,停靈於此是為了鎮壓,只是沒想到反而加速了她起屍的速度。”
周仁擦著額頭上的汗,看起來頗為煎熬,生怕對方再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東西來。
“你差不多該說實話了,這周容氏究竟是怎麼死的,而你們到底在怕什麼?”
他模樣清雋,細長眉眼裡含著笑,若是換個環境,不在這陰森森的靈堂裡,應當能惹不少女子傾心,可落在周仁眼裡,竟然堪比十殿閻羅。
“你可以不說實話,我是無所謂的。”穆離鴉一手搭在棺材上,輕輕地敲了敲,彷彿在和裡邊那個人通氣,“怕只怕裡頭的人不答應,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