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爺道:“盧姑娘來歷不明,之前還有她的義兄之事,不論怎樣,她總是不再適合在王府待了的。公子爺想將來怎麼處置她才好?”
成爺話已經說得十分明白,蕭然不禁躊躇起來。他看了一眼盧燕妮的房間,走了進去。見到她疊好的被褥,屋子裡收拾的十分幹淨,很難想象一個富貴人家的大小姐會自己收拾屋子。他忽然想起秦良當初對他的囑咐,讓他好生照顧盧燕妮。雖然與別人非親非故,但諾言還是需要遵守的。並且秦良如此鄭重其事,想必盧燕妮的處境,也未必就一定安全。
她會遇到危險嗎?
這個念頭在蕭然腦海中一閃而過。
蕭然想了片刻,回頭對成爺笑道:“我不打算處置她,只不過我有許多事不明白,必須問問她才好。”
已經決定了的事情,也就沒有再跟他們多說。當下也不理會成爺的勸諫,吩咐他們照顧好荊梨玉,便選了匹馬獨自上京城去了。
蕭然出門前,成爺硬要給他裝了一個包裹。裡面金銀細軟一應俱全,成爺這麼做,固然是知道蕭然是第一次出門,生怕他遇到不順的事,彷彿家裡的長輩對待即將遠行的孩子。盡管蕭然只是去一趟京城罷了。
蕭然對成爺的關心照單全收,耐心地聽他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嘮叨的囑咐。這才上路。
他的王府距離京城並不算遠,但其實騎快馬也將將要大半天的時間,期間還要經過清河縣。蕭然剛出來時不敢放馬賓士,怕是錯過了盧燕妮的蹤影。但漸漸地他發現路上根本不可能有盧燕妮的線索,方才放心的策馬奔騰。
他三年沒有出門,縱馬疾奔時涼風不斷劃過,這是一匹成爺精心挑選的駿馬,奔跑的速度越來越快,漸漸地他都要睜不開眼睛了。但這種感覺卻讓他十分享受,索性半眯著眼睛,彷彿半夢半醒。
沿途無事,書不細表。他原本以為很快能追上盧燕妮。卻不知不覺日近西山,清河縣已經到了,而盧燕妮還是蹤影全無。
蕭然身上銀子帶的很足,便找了縣裡較大的老店。決定讓馬匹休息一會,自己也順便考慮考慮是連夜趕路上京城還是在這住一宿。
他牽馬走到那家老店門口時,天已經快要黑了。店小二忙不疊地迎出來:“老客來了!馬交給小的們,您裡邊請。咱們店裡正熱好了黃酒,給爺上一壺去去乏,不收錢,權當是咱們店給老客接風了!”
聽著那店小二一疊逢迎話倒豆子一般,蕭然倒覺得奇怪,自己從沒來過這清河縣,怎麼能稱得上是“老客”?卻不知這是尋常客棧招攬生意的尋常事,當下也不好多問,隨口吩咐給馬匹喂足清水草料。自己便踏進了客棧。
客棧門口有厚重的布簾,蕭然在外面不覺得怎樣,一進去才聽見裡頭原來熱鬧非凡。他看一樓大多是行止放縱的江湖豪客,他懶得聽這些吵鬧聲。索性就問跟在身邊的一個店小二:“你們樓上有安靜點的地方沒有?”
店小二本來看蕭然衣衫不俗,知道是有錢的主。但聽他這樣問,不禁面露難色:“不瞞客觀說,咱們是百年的老店了,不論是清河縣自己人還是外來人,都願意來我們店裡賞光。加上近日秋闈開了,上京趕考的學子近一半都在清河縣住著,實在是沒地方了。樓上原本的雅間都拆了,您要的安靜地兒,現在真的沒有。”店小二眼珠一轉,繼續道,“不過看您文質彬彬的,莫不是也上京趕秋闈?樓上雖然也一般多人喝酒,但大多都是學子秀才,他們在一起喝酒行令,雖不算安靜,想必也能對爺的胃口?更何況今天來了個高人。”
蕭然聽他這麼說,已經往樓梯走去,隨口問道:“什麼高人?”
店小二道:“一個神人!擲蔔算卦一算一個準,現在樓上的舉子們都在請他喝酒,想讓他給算算功名呢。”
店小二話還沒有說完,蕭然已然聽見樓上傳下來的聲音。其中一個聲音,蕭然雖然沒看見人,也能知道他年紀頗大,只聽那聲音隨著店小二的回答大聲道:“你們都要問富貴命,其實老道眼裡富貴是求不得的,即便我告訴了你們,該沒有的還是沒有。但有些人天生就有,比方說即將上來這一位,富貴不可言!只怪這店小二有眼無珠,竟把他當成你們這群白丁秀才一樣!”
蕭然不禁有點訝異,同時又對這個老道人來了興趣。自己還沒上去,聽他如此說,分明是知道了自己是皇家的人。那店小二也聽到了,不禁又打量了蕭然一番。但看蕭然並不穿著華麗,只是簡單的皂色長袍,實在想不到他的真實身份。
蕭然上到樓去,見二樓和一樓一樣的格局,原本隔開雅間的屏風被集體擺到了一邊。看到正中央兩三個大桌,圍坐著二十多個舉人模樣的年輕人。桌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酒菜肉食,一個穿著破布衣裳的人坐在上首,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須發皆白,年紀必然已逾花甲,與周圍眾人的氣質更是截然不同。那老道士看見蕭然,微微一笑沖蕭然舉了舉手中的酒杯。
蕭然當然不會因為他說中自己的身份便像這群人一般對他敬若神明。但他對這人並無惡感,便點頭示意,雙方算是打過招呼。蕭然也不打算多搭理他,便做到窗邊一處小桌子。這店家說的不錯,樓上也是人滿為患。但幾乎所有舉人都向那個道士圍了過去。蕭然身邊反而空出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