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人一走,蕭然才起始覺得有些尷尬。蓋因實在不會說話,兩人一時僵在那裡。但盧燕妮似乎並不覺得,待得那兩人一走,便幾步走到蕭然跟前。瞪著那雙大眼睛瞧著他,語氣裡滿是不可置信:“你叫蕭然?”
蕭然一怔,不明白她此語為何滿是不可置信的語氣。心想我叫蕭然有何不妥?你這麼驚訝做什麼?不由得覺得好笑,道:“我是叫蕭然,有什麼不妥麼?”
盧燕妮臉上還是震驚的無以複加的神情,竟然不顧主僕之分,靠近蕭然,幾乎是挨著他在盯著他看。蕭然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便退後了半步。盧燕妮似乎絲毫未覺,只說到:“你會武功麼?”
蕭然點頭道:“你怎知道?”
盧燕妮臉上登時變色,彷彿大禍臨頭了一般。隨即又愣愣的說不出話來。
蕭然奇道:“你到底怎麼了?”要他問出這麼一句話,已是很難得的了。若換在平時,別人不說,他是一句也懶得多問的。
盧燕妮搖了搖頭,徑自退後半步,喃喃彷彿自語又彷彿對蕭然說話:“過了一個月了.......他們必定已經找到了。”她說的這話蕭然全然不解其意,又聽得她看著蕭然,道,“若你不是蕭然,我還可能躲過去。可是,可是........”最後“可是”什麼她卻說不出來。
蕭然聽了彷彿如墜五裡霧中,但她見盧燕妮現在這樣驚慌失措。一句話都說的不成章法。也懶得多問。想了想,便道:“你不舒服麼?就回去好好休息。”他這話其實已是“逐客令”的意思了,就是說不想再跟她說話。但盧燕妮渾然未覺,只愣愣地看著蕭然。
忽然,盧燕妮那驚慌失措的表情一掃而空,陡然以極快語速說道:“你不知道我為什麼這麼驚訝麼?”
蕭然真有些啼笑皆非,心想你不知犯了什麼毛病,我又怎會知道?便說道:“我怎會知道?”
盧燕妮忽然話鋒一轉,說了一句毫不相幹的話:“我在家時聽說過一個很奇怪的人。”
蕭然不明她突然說這句話有什麼用意,便不答話,只靜靜地聽著。盧燕妮突然連珠價的說道:“那個奇怪的人自稱是個出家人,但是卻說自己貪吃,好酒,而且塵緣不淨不能皈依佛門。是以‘貪嗔痴’三戒皆不能戒,反而時時想念犯戒。”說道這裡,她停頓了一下,語氣裡有些疲憊,“所以他自號‘三念’,所以大家不知道他的名字,都叫他三念先生。”
她方甫說出“三念先生”,見到蕭然臉色一變。她心中便知道自己所料不錯。淡淡道:“你是他的徒弟,是麼?”
蕭然平素總是不喜不悲的神色,府裡下人都沒見過這位主子發怒或者高興。盧燕妮雖然不知這一點,但相處過一次便知道這個王爺性子冷漠,喜怒不形於色。但見他臉色陡變,顯然是極其驚訝所致。便知道心中所猜想的不錯。當下暗暗嘆了口氣說道:“公子爺,奴婢身體不適,想回去休息了。”說罷也不管蕭然答不答應,自顧自轉身就走了。
蕭然見她要走,本想出言留住。他方才聽得盧燕妮說出他的師承,正自驚訝奇怪。所以想讓她說個明白。但盧燕妮轉身走遠,蕭然想說的話也沒出口。他素來要強得緊,如果盧燕妮不想說,讓他出言相求或者出言相逼才能說出來。這是蕭然不屑為之的。見她走遠,也自作罷。
但他卻仍然震驚。他自從六歲上逃出宮外,在荒郊野地裡被當時也只有八歲大的林戍和唐荒遇見,將他帶回師門。同門學藝十餘年之久,直到三年之前才出師下山。盧燕妮方才所說不錯,他的師父的確名叫“三念”,而且自稱方外之人卻嗜酒嗜肉。這都與盧燕妮所說一般,並無二致。但是師父是隱士,從來沒出去過外面。盧燕妮一個小小女孩子又怎麼知道?就便知道了,卻又為何這麼吃驚?一時間盧燕妮方才所說“若你不是蕭然,我還可能躲過”這句話,蕭然也是不得其解。
他當年與林戍,唐荒,林一同門學藝時,說是學藝,其實是幾個孩子一起玩到大罷了。姓名都是師傅所取,他雖然性子孤僻,但惟獨對師父敬愛有加。對這三個師兄弟是情逾手足。回到這裡之後見到自己真正的那些個“哥哥”,反而不覺得有絲毫親近。
蕭然沉浸在記憶當中,卻是越想越亂。又回想起剛才盧燕妮的那副驚慌失措的模樣。一時間心亂如麻,總覺得有什麼事情盧燕妮知道卻沒說。但他生性不冷不熱,在師門時受師父和三個師兄弟的影響。也是養成了一種對任何事都“無可無不可”的習慣。蓋因他對自己武功極為自負,心想就便有甚麼了不得的大事,卻又能奈我蕭然如何?
當下長舒了一口氣,便懶得再費神去想。
便當此時,一個府裡奴才急匆匆地跑來。到得蕭然跟前,手腳利索的打了個千兒,便即站起。原來蕭然方才回憶往事,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現下見那僕人來到,方才醒過神來。那奴才道:“主子爺,那六王爺的管家好生無禮。成爺恐怕得受了欺負了,您快去看看罷。”
蕭然聽他說“六王爺”,心中暗暗揣度,這六王爺應當是我的“六哥”了?他心中雖這麼想,但是哪裡真正當他們這些京城裡的“哥哥”是兄長?平日裡從不與他們來往,卻不知道突然來此有何要事?當下點點頭,便由那奴才引路,向著正院的待客的屋子裡走去。
才走得一會兒,蕭然便隱約聽到了成爺和另外兩人的聲音。他內力深厚,是以耳聰目明過於常人。但聲音終歸遠了,聽不清楚。加上成爺並未習武,是以中氣不能鼓蕩發出,距離一遠,自然聲音也就輕飄飄地聽不真切。但能大概聽得一些。
但聞成爺說:“此事須待我稟明王爺才好定奪,府裡的人丁都是有數兒的,不能亂了。”
聽得這一句,接下來幾句聲音又雜亂起來,聽不清楚。蕭然仍不得要領,又凝神細聽。
又聽得另一個人說話,想是什麼“季王爺的管家”了:“你狐假虎威什麼?咱王爺是你家主子的哥子,想從你們府裡要個人還得親自來?快些把人給我便了,省得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