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陽光最是溫柔,照的人暖洋洋的,全身都輕鬆下來,黃色的貓兒拉長身子,躺在吸收陽光餘熱的屋瓦上,舒服的眯著眼睛。
昭明躺在它對面,一片綠葉遮眼,雙手枕在腦後,翹著半隻腿,腳尖一點一點,耳邊輕聲怨歌消失在風中,他唇角微勾,久別重逢啊,靈眼一族。
貓兒好像也聽見細微的聲音,耳朵微顫,卻轉眼消失在輕柔秋風中。
花香已盡,風中飄搖的花瓣凋零落地,鋪就一條長長的花徑,最後一朵花落地,沉沉的砸在他心頭,阿回猛然驚醒回頭的剎那,身後大風起,無數白色花瓣揚起,迷離了雙眼,盡頭的那一雙眼睛,在無數花瓣紛紛落下織就的花簾之下,黑色眸光裡點點水光.......
.......妙心.......
他與她,隔著長長的路,花瓣落盡,阿回奔跑過去,揚起一地白花,張嘴想要呼喊,卻什麼也叫不出來,不知道跑了多久,那條路卻好像從來也不曾縮短,那雙眼睛緩緩閉上,眼中的眼淚滴答一聲落在無盡的黑暗裡,驚破一地。
“妙心!.........”
阿回驚叫一聲,伸手從床上猛然坐起,好像要去抓住什麼,他喘著粗氣,茫然看著四周,陌生的房間,他掀開被子走下床,開啟門,溫和卻又不刺目的陽光灑滿整間屋子,讓整個人都平靜下來了。
和煦的風輕輕吹過,溫柔撫弄著頭髮,他閉著眼睛感受著此刻的安寧。
風中傳來一股什麼東西燒焦的味道,火焰的微微熱氣幾乎無法感覺,他走出房門,走過廊簷,燃燒的噼啪聲清晰的傳入耳中,躍動的火焰無情的舔舐著木頭,圍觀的人群不斷扔出燃燒的火把,丟進敞開的棺木裡。
阿回撥開人群,棺木裡的那半張安靜的面容被火焰灼燒,慢慢變得漆黑,身上赤紅色華麗的衣裙一點點化為灰燼,他衝了上去,伸出手想要去抓她。
“少年人,不能進去,那是怪物的東西.......”
“快拉住他.......”
“啊啊啊.......”他不斷的掙扎,無力的嚎叫,眼睜睜看著她被焚燒,殘破的身軀只剩下一堆灰燼,“為什麼!你們為什麼這麼做,她已經死了,為什麼啊?”
人群中沒有人回答,眼睛撇著棺木,卻有說不出的恐懼感,昨天夜裡的一切還歷歷在目,那個血腥的劊子手殺人不眨眼的樣子,讓所有人一生都會難以忘記,而這副棺木,無時無刻的不在提醒他們,有多少人死去,有多少無辜的鮮血流淌在這裡。
只有一把火燒了,才能稍微慰藉他們,他們不知道那棺木裡是誰,也不在乎那是誰,是否無辜,她的存在就是一種錯誤,會礙別人的眼,會讓他們想起痛苦,所有就不該存在,就該一把火燒得精光。
他失去力氣看著一切化為烏有,滿地灰燼,風一吹,什麼都沒剩下。
人群散了,只有他看著地上火焰灼燒過的痕跡,跪在地上慢慢撫過那些黑色的烙印,還有餘溫。
抱歉.....抱歉......
“阿回.....”熟悉的聲音響起,他回頭看,薛蓮依靠在廊簷的柱子上,臉上掛著虛弱的微笑,她衝阿回招了招手,阿回走過去,兩個人坐在廊簷的椅上。
整個院子好像都靜悄悄的,只有風聲。
“那棺材裡的人你認識?”
“她....是阿....那個靈物的妹妹.....”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停頓了,不願意說出那個人的名字,也許是不願意從別人聽見對他的憎惡和怨恨,也許是對他的愧疚,直到最後,甚至連妙心的遺體也沒能保下,他低著頭,那些白色的灰末被風一吹就消失了,尋不到蹤跡,夢中那雙眼睛含著眼淚的女孩是在為自己流淚嗎?還是在為她的哥哥悲傷?
他已經找不到答案,人死如燈滅,什麼都沒有了。
薛蓮看著垂頭喪氣的阿回,憐惜的揉了揉他的腦袋,“世事豈能盡如人意,我們誰都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你會不斷的往前走,而有些人註定只是你生命裡的過客,你的腳步不能停下,你不會再是乞丐阿回,你會成為奉靈使柳回亭,誅殺兇靈是你的職責,你並沒有錯!”
薛蓮的話像是一雙無形的手撫開壓在他心頭那沉甸甸的大石,他眼眶微紅,看著眼前虛弱卻努力微笑鼓勵的薛蓮,心中彷彿有一股暖流緩緩淌過,整個胸口都暖洋洋的了。
“嗯!我會的!我會成為奉靈使的,薛蓮姐,你等著看吧,我不會讓你失望的。”他重新燃起鬥志,他一定會成為奉靈使,他會證明自己沒有錯,濫殺無辜的兇靈是錯,而他是對的,哪怕對方是阿莫,他也沒有錯。
薛蓮看到阿回終於不再低落,她也放下心來,與自己朝夕相伴的同伴刀刃相見,看著他死在自己眼前,那樣的痛苦也不是常人能體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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