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楓腦海裡閃過張小松陷入流沙之前那一幕,整個人被一種無力感籠罩,背往後一靠,目視前方,一手搭在方向盤上,放下來的手,習慣性去找女人的手。
鹿鳴感覺到他情緒有些低落,接住他的手,五手插入他的之間,掌心交疊。
“你已經盡了力,至少應龍沒事,張小松最後應該也放下了,不然不會把照片交出來。”
“太晚了。何止是他們兩個,除了那些真正得道的高僧,能做到放下一切,我們這些凡夫俗子,大部分人都像松鼠,拼命地追求金錢,地位,權勢,以為這樣就會獲得安全感,過得幸福,事實上,這種美好的願望,等同於建立在流沙上的一所宮殿,外表富麗堂皇,風一吹就倒。一場火災,一場地震,一切轉眼就會消失。除了天災,還有各種疾病。幸運的,健康平安活到老,死亡這個終點站,也將收回所有。”
鹿鳴有些震驚,她是第一次聽到他說出這麼傷感的話。
她手指夾緊他的手,“你怎麼了?”
“我沒什麼,你聽我把話說完。你之前對阿東說的那些話,一部分是對的,我不想繼續留在登山隊,留在昆侖山,一開始並沒有你說的那麼高尚。少年時代,喜歡征服,後來發現,追求征服的快感,與追求金錢、名利一樣,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野心,我突然就厭倦了。”
靳楓停頓片刻,想起那隻雪豹:
“那次在昆侖雪山發現風幹的雪豹屍體,突然感覺到恐懼,就好像看到了若幹年後的自己,孤零零地死在雪山上,沒有人知道。從那一刻開始,我才開始去思考老靳說的那些話,自己到底想要什麼。後來就遇見了你。”
靳楓側頭看向她,一字一句地說出那句她並不陌生的話:
“天地無涯,海闊雲深,我對世界一無所求,只想要一個你。”
兩人對望一眼,他側身靠過來,吻住了她。
眾生皆苦,我們都是苦海中掙紮的松鼠。
需要種下多少善因,才能結出這樣一顆善果,有一個人,願意陪你在苦海中滄海桑田,遊向彼岸?
無論多少,他都願意。
她也是。
這個吻,一如既往地兇猛,勢不可擋。
鹿鳴忽然想起,他們只是在停車場,頭往後仰,斷開了兩人粘在一起的唇。
“你不是還要給袁一武打電話?”
“馬上。”
靳楓從她眼底看到了一絲恐慌,嘴角一彎,片刻前那種沉重的心情也一掃而光。坐直,拿起手機撥電話。
鈴聲響起,響了許久,才接通,傳來袁一武有氣無力的聲音。
“三哥……”
“袁一武,你這幾天在瞎忙什麼?我之前打過好幾個電話給你,為什麼不接?也不回過來。是不是隊裡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