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落下的雪塊,成了此時唯一的聲音,於他身後,掉落、彈起、爆開一朵朵雪花。
他在此聲中,發出抑制許久,久到沙啞的呼喚,“夫人。”
兩人越靠越近,直到面對面,只相隔一拳之距。
裴如衍想要抱住她,目光下意識地看向她隆起的腹部,那是長襖也遮蓋不了的弧度,他隱忍著數月來的思念,不敢擁抱她。
低頭望著她的腹部,似是看得久了,連眼瞼也染成了她長襖的顏色。
此時,沈桑寧也在看著他,看他頭上束著的發冠,有幾根頭發散落出來,這麼冷的天,他趕路而來,連帽子也不曾戴一頂。
黑發上是大顆大顆的雪花,前額左右,飄著幾根長至臉頰的碎發。
“你瘦了。”沈桑寧喃喃道,情不自禁地抬手想為他撫平額前的頭發。
還未觸碰到他的頭發,他的視線忽然從她腹部離開。
裴如衍看向她,神色中溢位的情愫與內心情緒令他聲音低啞——
“夫人。”
他只是輕輕喚了一聲,眼眶便更紅了,豆大的雪花落在他長長的睫毛上,擋住了他左眼中的情緒,他繼續道:“我很想你。”
睫毛一動,雪花輕易就化了。
她又看見了他毫無遮擋的目光,抬在半空的手繼續朝他前額伸去,他配合地低下頭。
如此,便無人能看見他臉上的淚痕。
見狀,沈桑寧心思微動,原本要撫平碎發的手,稍稍下移,溫熱的掌心摸了摸他的臉頰,將他淚痕拭去,再若無其事地往上,將他前額的碎發撫到耳後。
他的頭一動不動,仍舊低著,任她動作。
此情此景,沈桑寧倏然想起,兩個月前還沒有瘟疫,得知裴如衍要來的前一晚,她愉悅地想了很多。
原以為,他們數月不見,再見面時,她定是有說不完的話要囑咐的,商量的,交代的。
可這會兒,她只是簡單的,想替他撿掉頭頂的一顆顆白雪。
僅此而已。
幸福大抵是這樣的,無聲亦可滿足。
他安然無恙,她便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