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得越遠,能與兒子單獨相處的時間,便越長。
裴徹見到來人,停下馬,“姨娘怎麼出來了。”
段姨娘仰著頭,看著馬背上的裴徹。
高大的身形擋住了照向段姨娘的烈日,所以她不會覺得刺眼。
明明是歡喜的團圓日子,段姨娘看見兒子、聽見聲音的那一刻,雙眸卻忍不住蓄了淚水,因揚著頭暫時沒有落下,她也不想讓眼淚落下,遂是強忍著。
又怕自己憋不住,笑著打趣自己,“瞧我,這眼睛一被太陽照著就難受。”
裴徹翻身下馬,將馬交給了馬奴,扶住了喜不自勝的姨娘,“我不在家的日子,姨娘過得可還好?”
聽到關切的問詢,段姨娘連連點頭,“好,好,倒是你……”
沒了逆光的陰影,段姨娘看清了裴徹臉上的胡茬,低頭時看見扶著自己的那隻粗糙的手,再也抑制不住眼淚掉下,“倒是你,北地苦寒,有沒有照顧好自己啊?”
這個問題不需要答案,段姨娘心中篤定沒有,“這次回來,能不能不走了?就呆在京城,讓你父親為你謀個差事,好不好?”
裴徹想拒絕,可看見段姨娘期盼的樣子,拒絕的話終是說不出口,只以沉默應對。
複雜的眼神已經傳遞了答案。
段姨娘正處在傷感時,細膩光滑的手捂住裴徹粗糙的手,將心底的話說給裴徹聽,“我不需要你有出息,只想你順遂快樂,你走的每一日,我都提心吊膽,好怕邊境起戰事禍及到你。”
說話時,兩人的腳步朝著國公府的方向邁去。
不同的是,裴徹腿長邁的步子大些,段姨娘不僅步子小,還有意放慢速度。
“姨娘,可我並不想再做一個沒有用處的紈絝子弟,”裴徹停下腳步,認真地說出心裡話,並壓低聲量,“戰遲早是要起的,即便不是今天,也會是明日,我既已從軍便不畏懼馬革裹屍,但請姨娘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
至少不會輕易死去。
這話於裴徹來說,本是承諾與安慰,但從他的嘴裡出來,非但沒起到安慰作用,還嚇壞了段姨娘。
一句馬革裹屍,段姨娘的手瞬間變得冰涼。
與此同時,她也清楚地明白了兒子的理想,意識到裴徹這一年來的改變,知道了他從軍並非只是因為滿足他父兄的期待,也不是賭氣,而是真正出於他內心的抉擇。
這麼久過去,也沒有因為軍營艱苦的環境,而改變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