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之中有溫熱的液體流下,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痛意,只是死死的看著阿湛,彷彿在尋求那最後一根浮木。
“我是故意的。”
阿湛甚至沒有什麼猶豫,她微微俯下身子,看著蹲在她身前的萬俟河。
“你不是嗎?”
萬俟河的身體突然往後仰了一下,跌坐在地,他那種緊緊盯著阿湛的目光終於消失不見,眼中有幾分恍惚。
“是······我也是故意的。”
他不知道冰潭之中有千年冰魄,但他是故意將阿湛引至冰潭中,又將她困在那裡,只是因為他不想阿湛參與到家主之位的爭奪中來,阿湛本應該是他的大敵,但他無法狠下心殺了她,所以只能花了大心力設下陷阱困住她,想要等到塵埃落定之時,再來將她解救出來。
可······人算永遠不如天算。
阿湛確實是故意這麼說的,因為她知道萬俟河會因為她的話産生什麼樣的情緒,又或者會因而而感到痛苦愧疚,在萬俟家,哪怕最邊緣的人都知道,萬俟河雖然時時與萬俟央爭吵,但他從來不會傷害她,從小到大,一直如此。
所以即便萬俟河知道她是故意這麼說的,但那又如何,他不是故意的嗎?他是故意的,所以阿湛即便是故意說那些話,可······她沒有說錯。
萬俟河覺得心中彷彿被鑿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有些窒息的疼痛。
他一直以為自己得到了萬俟家便是得到了一切,他這些年來心心念念都是這個目標,可等他終於達成所願的時候,卻反而沒有想象中那種欣喜的感覺。
當日在冰潭看到被毀壞的陷阱,得知阿湛已經逃出,且不知去往了何處之時,他心中竟詭異的産生了一種驚慌感,那種得到萬俟家的感覺瞬間便被沖刷至盡,與其說他是為了斬草除根,或者是抓阿湛回去鎮壓,倒不如說他只是單純的想找到阿湛罷了。
他自小便和阿湛一起長大,他們從來沒有分開這麼久過,他的心中一直是驚慌的,那種驚慌之意就連他自己也弄不明白,似乎只有看到她的時候才能緩解,所以萬俟河才會‘偶遇’皇帝,為自己弄了個國師的身份,且還執意要把阿湛也放在身邊,明明他對大元皇朝一點興趣也沒有,若是真的要做什麼,那偌大的藍海裡,怎麼也比這裡痛快,可他還是這麼做了。
萬俟河有時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可有時候又覺得那股感覺非常的迫切,讓他自己也弄不明白。
或許,那看不清的人不是阿湛,而是他自己吧。
阿湛雖然看起來沒心沒肺,似乎對什麼都不在乎,但她從來都是活的明明白白的。
她知道怎麼做能挑起他的怒火,也知道怎麼做能讓他平靜下來,更知道怎麼做會讓他難受,他的喜怒哀樂全都掌握在她手裡。
萬俟河頹然的坐在地上,甚至沒去看阿湛的目光,他覺得自己不能看著她,否則心中的愧疚便會化成汪洋大海將他淹沒,連控制都控制不住,明明他的理智告訴他不能這樣。
眼見著他默默跌坐在地上,阿湛靜靜的看著他,良久之後,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淺水魚,別哭了,你的眼淚滴在我腳上了。”
萬俟河:“······”
一瞬間不知道該憤怒還是該愧疚的萬俟河,腦海裡面卻只剩下了一個奇怪的念頭。
——他沒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