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照觀將那杯茶握在手中,卻沒有取下面具去飲用,反而看著何大人,淡淡道:“陛下是如何的秉性本將軍自然清楚,但我受先帝所託,曾立下誓言,此生無論如何都要護大池和陛下的安危,我顧家一門忠烈,皆盡戰死沙場,為大池護萬裡山河,我乃顧家之人,自然也當忠君忠義,陛下如何是陛下的事,我等臣子不可妄言,只需盡忠便好。”
他這一番話下來,語氣沒有絲毫變化,彷彿只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一般,然而坐在他對面的何大人卻睜大了一雙眼,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往日裡只知七殺將軍乃將星難得,為人也稱得上仁厚,卻從沒想過,這天下竟然還有這等愚忠之人,竟也可橫掃八方,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何大人覺得自己又長見識了。
又在馬車中坐了一會兒,實在想不出還要說什麼話來,何大人告了聲罪,便連忙下了馬車,觀其模樣,大概是不會再來找顧照觀了。
不過這也沒什麼,顧照觀並不介意,他的目標從始至終只有一個罷了,其餘之人,並不在他所想之中。
何大人下車之後,馬車繼續骨碌碌的行駛著,緩緩駛離了街道,回到了將軍府中。
第二日。
清晨時分,因著今日是休沐之日,因此趙君安並未上朝,也無需早起,所以在內侍進來將他叫醒,並小聲告訴他,七殺將軍已經在殿外等他之時,趙君安心中怒火燃得幾乎可以成為實質。
除了見君不拜之外,無需遞摺子就能入宮,甚至能直接到他的寢宮偏殿等候,這也是七殺將軍的特權之一,皆源自於先帝之手,甚至趙君安還知道顧照觀手裡至少有三塊免死金牌,都是先帝所賜,其中有一塊還是‘如朕親臨’。
所以說,有的時候趙君安想除掉顧照觀也是有原因的,他甚至懷疑顧照觀是不是先帝的私生子,否則他身為皇帝,怎麼還要因為先帝的關系,處處受顧照觀的掣肘,連兵權都有一大半是在顧照觀手裡,而非他手裡。
但這一點他著實誤會先帝了,先帝只是怕他這種性子,手握軍權,會使得天下民不聊生而已,所以才讓七殺將軍來牽制他,能在他暴戾之時阻止他,從這一點也可以看出,先帝確實非常信任顧照觀。
可這份善意,並不能傳達到趙君安眼裡。
他沉著臉,幾乎是滿含殺意的從床上爬起來,然後起身洗漱讓宮女伺候他穿衣,若是其他人,他大可不理會,但顧照觀不行,因為他一旦來宮中找他,就說明他有要事要稟告,若是趙君安不起床洗漱去面見他,顧照觀能直接闖進來,於他的床榻之邊稟告,這一點,趙君安已經不想再經歷了。
於是,一大清早,滿身起床氣外加對那個人的怒氣,導致身邊的宮女都是戰戰兢兢的趙君安,就這樣黑著臉色,有洗漱著裝完畢,然後走出寢宮,到偏殿去見顧照觀。
他大步走進偏殿,大刀闊斧滿目殺意的在主座上坐下,目光這才放在他面前黑衣帶著面具的人身上。
顧照觀並沒有介意他的態度,而是端正行禮,這才望向他,開始說他今天要說的話。
“陛下,東深營此月糧餉未到齊全,可否請陛下下令徹查此事?”
東深營乃是七殺將軍手下一方兵馬,曾跟隨他東徵二十小國,踏平無數山河,人數也是大池國幾個兵營之中最多的,雖然此時沒有戰爭,但糧草無疑還是最重要的,若是有人膽敢苛刻,必定要嚴懲不貸。
但趙君安卻並沒有接著他這番話往下說,反而唇邊露出一絲不明的笑意,竟有幾分刻薄的愉悅。
“哦?糧草未齊?”
他募得嗤笑了一聲,似是有些不屑之意。
“不是孤說你,七殺將軍,此刻又不是戰亂時期,需要那麼多糧草做什麼?大池之前久經戰爭,本就國庫空虛,此刻又要養著你那一大幫兵,實在是吃不消啊,所以孤便自作了主張,減了些糧草,想必將軍不會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