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君兮見她答應,便上前收起了這幅畫,只是臉上神色平靜,也看不出在想些什麼。
之後便是一片靜默,女皇處理政務,而他在一旁隨從,甚至有些時候顧央央還會將朝臣中的摺子給他看,與他商量些朝中事宜,一點忌諱的樣子也沒有。
於是當天晚上寧君兮將細窄的無字紙條交給路上偶然撞見的小宮女時,腦海中罕見的遲疑的一下。
那宮女以為有什麼不妥,還特地停了一下,低著頭恭敬詢問:“公子可是有何吩咐?”
表面上看去就是偶遇的宮女詢問這位受寵的昭陽公子有何事情要吩咐,但只有寧君兮知道她是在問什麼。
他頓了頓,淡淡道:“無事。”
於是那宮女便行了個標準的禮儀,慢慢退下了。
其實寧君兮並非無事,但他的事即便說出來也無人能幫他,甚至他都可以想到那些人會回答的話,家國天下,逐鹿問鼎,在這之中情意不過值幾分?
可他卻明白,原本毫無疑問的事情,他心中卻已經開始遲疑,原本不擇手段的事情,他卻開始想結局,這本不應該是他此時該想的事情,俯瞰天下茫茫蒼生,那威嚴的簷角開始變得模糊起來。
女皇依舊寵愛他如昔,他卻開始想到今後兵戎相見的那一天,大概是會恨不得將他挫骨揚灰?
夜雲國主已年邁,兩虎相爭,必有一傷,況且東陌日益強大,即便今日不做這般打算,總有一日,也終會有相對的那一天。
寧君兮心中恍如明鏡,面上卻依舊掛著空洞的溫柔笑意,看著女皇笑顏如花。
為帝者,當百折不饒,當一往無前。
顧央央相比於先帝而言,她雖身為女子,卻更加崢嶸畢露,寧君兮看見的是無邊恩寵,溫柔笑意,即便偶爾女皇挑著眉眼高傲睥睨,寬大袖子掃過金黃座椅,那般威嚴如許,面對他時卻總帶著幾分柔意,但那也只是面對他而已。
而同樣,比起先帝,女皇更為直率不遮掩,她喜歡誰便給他最好,不喜歡便連看一眼都嫌浪費時間,愛你如天上星手中寶,棄你便如地上石腳下草,人生肆意不過如此,但並不是所有人都有女皇那般魄力,她之光芒可照耀世間,榮華萬丈,沒有人不想被女皇喜愛,即便只是輕輕一笑。
寧君兮頂著這份榮寵,受著後宮前朝不知多少人羨慕嫉妒,華服加身,寶石簇擁,最為主要的是女皇還偶爾會做出些吃驚之事,比如今夜帶他去捕螢火蟲。
寧君兮不知道她是不是把自己當女子對待了,但女皇確實興致頗高的特意尋了晴朗之夜,把他帶到後宮一處有些荒蕪的接近冷宮的地方,那裡有一方廣闊荷塘,一片荷香。
不過螢火蟲倒是真沒看見幾只。
女皇指著那片開滿荷花的荷塘道:“我們下去吧。”
“嗯?”
寧君兮這些天一直有些心情沉悶,猛的一聽她這句話甚至有些反應不過來。
下去?下哪裡?這片荷塘?
底下······不都是淤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