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的幾句話,於階白隱約窺見了豪門家庭腥風血雨的過去。
“她後來被逼得精神出了問題。”於階白下意識地抱緊了周若是,接下來的事估計是把大刀。
“我父親不顧我媽媽反對把她扔進了精神病院。”周若是平靜地講述著這段殘忍的往事,“後來我父親死了,我把她接了出來。”
“但她還是離開了,對嗎?”於階白問道。
“嗯,她在療養院裡自殺了。”周若是的聲音低了下來,“也算解脫了。”
他過去三十三年的人生中的大半時間面對的一切都是癲狂的,自大瘋狂的父親,神神叨叨的母親,渴望逃離卻被推向深淵的姐姐,年幼而又遍體鱗傷的自己。
他總是拒絕回看這一切,裝作那些事從未發生。
但事實並非如此,無意識冒出來的陰暗念頭會提醒他,他是個跟他父親一樣的瘋子。
那把多年前就把一切燒成灰的火焰也許正在他身上重燃,最後會把他和愛人都燒成灰。
於階白一下子被箍得喘不過氣來,從牙縫裡擠出了一悶哼。
“林陌,我是個瘋子。”周若是自顧自道:“我會像我那該死的爸一樣,最後被一把火燒死。”
他看著於階白,瞳仁中的光閃爍不定,像個蒼白漂浮的幽靈,迫切地想在塵世找到立足點。
“你不會瘋的。”於階白把他的頭按在胸口,“我知道你是什麼樣的?我們可以去看醫生,我陪著你。”
“我不害怕,你也不要害怕。”
於階白撫摸著周若是的脊背,就像遠在異國的那個夜晚一樣,他用相似的手法安慰著這只陳傷斑斑的孤獸。
周若是的腦子又開始混亂了起來,時而浮現出母親紅腫的眼,時而是姐姐脆弱的笑,她們拍著他的肩,“阿是,等太陽出來,一切都會好的。”
但他討厭太陽,母親和姐姐都死在陽光熾烈的日子,一個在春日,一個在夏末。
他眼前模模糊糊地出現了光斑,視線隨著光斑跳動,周若是伸手撫上了模糊的輪廓。
連續奔波和巨大的精神壓力讓周若是陷入了濃重的疲倦之中,眼前的幻想反複交替,頭疼欲裂,他下意識地想抓緊什麼。
溫熱掌心蓋住了他的眼,“睡吧,周先生。”
周若是確實很疲倦,在於階白的反複誘哄之下,他終於睡著了。
肩膀沉沉,於階白偏頭打量著靠著自己的人。
周若是的眼下青黑濃重,下巴冒出了一層薄薄的青茬。於階白清晰意識到,他這位“任務物件”的內裡是一座垮塌的城堡,正處在破碎的邊緣。
他看著自己胳膊上的紅痕,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
周若是醒來看見於階白正坐在窗邊,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一臺咖啡機,神色凝重地搗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