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師昌例行公事而已,心下有分寸,不敢再越線,一禮道:“既已檢視過,在下便不打擾了。”
裴珩微一點頭,不再說話,坐起身,將懷中少年放下躺好。他邊整理衣衫邊垂眸細細注視那少年,彷彿再不關心任何事。
馮師昌心頭一動,瑞親王倒是個知道疼人的。
眾人見狀十分知趣地散了去,金鈺把屋門關上,關門前,看見對面那扇半開的雕花木門,眉頭動了動。
聽著門外金鈺“送客”寒暄,腳步聲遠去,裴珩發覺懷裡的人安靜無比,不再動彈,低頭看去,胥錦柔軟交錯的睫毛垂著,俊美妖冶的臉半伏在他肩窩,似乎是昏迷了。
不愧是妖,裴珩仔細地多看了會兒,若有所思。
金鈺很快回來了,在門外道:“公子。”
此行裴珩幾乎不露面,船上連徽印也未懸掛,隱沒在一眾沒有標識的尋常隨行船隻中,稱呼也以微服時的規矩來,除卻知道內情者,就算上了船,也很難判斷這是瑞親王的地盤。
“進。”裴珩起身。
金鈺來時手裡提著一隻藥箱,進屋關上門,轉身面對裴珩,不知該擺什麼表情:“本想打發走就得了,沒想到……”
裴珩在錦榻邊坐下,把衣衫攏齊整:“沒想到?本王也沒想到。”
沒想到這輩子會有親自上場脫衣演戲的一天。
金鈺再次偏頭看那扇半開的門,那一側走廊不許人穿行,除了守衛,便是朝著舷側大海,門忽然半開著:“這妖應當是趁著風浪闖進來的,否則繞不過玄甲衛。”
裴珩抬眼看了看,未置一詞。
金鈺思忖後緊張起來:“日後殿下服藥休息時,定加派護衛。”
金鈺給裴珩稟報了外頭先前的險情,看向被薄鍛裹得嚴嚴實實的胥錦,只有滿頭烏發對著自己,仍在昏睡。他約莫是想不到,自家殿下如何在對方清醒時哄騙著扒了人家的衣裳。
裴珩把薄鍛揭開,胥錦傷痕遍佈的背脊露出來。
胥錦的身體現在是少年模樣,骨骼線條修長精巧,看起來瘦,其實肌肉精悍。
他雙目緊閉,纖長散亂的睫毛投下淡淡陰影,容貌精緻而淩厲,半張臉埋在枕上,面板極白,令那些傷口和淤青更加觸目驚心。
其實若胥錦靈力正常,這種傷,不出片刻便可恢複得毫無痕跡。
裴珩目光在他側臉停留片刻,道:“好模樣,是不是?”
他語氣十分風流,金鈺知道他根本沒那個意思,把藥箱揭開遞過去,又端來幹淨水和巾布:“妖化的人形,要漂亮起來,哪個不是國色天香。”
胥錦的上衣原本只是被裴珩褪到後背一半,給禁軍作戲看,可傷口太多,遍佈脊背,裴珩幹脆把他上衣脫掉。他包紮的動作那樣用心,似乎很體貼,可他並無緣由去關心這素不相識的妖,這份體貼倒像是打發時間。
胥錦後脊靠近腰際一段,有七片鱗呈一列,接近透明的淡藍,每片鱗約寸許,光澤如瓷。不但不怪異,反倒襯得他腰線有種奇異的美感。
金鈺見了道:“妖化人形都會留有些許原形的特徵,《東海異志》記載,海妖有甲無鱗,化形也不會有鱗,這少年是方才那鮫妖所化無疑。”
裴珩聽了他引經據典地分析,道:“海妖化形也能有這樣的容貌?看臉就是鮫妖無疑。”
金鈺:“……”
裴珩拿過巾布給胥錦清理傷口,漫不經心地道,“瞧這幾鞭子下的,虎牙刺,夠狠。”
虎牙刺,便是鞭身帶著的倒刺,多數是動刑才用的鞭,一記狠抽下去,收鞭就連皮帶肉咬下來。
金鈺疑惑:“誰會對妖動刑?那可是有修為傍身。就算對妖奴也不能輕易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