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珩往他嘴裡塞了個杏兒:“你自己去問柔章。”
淮原王一口咬掉大半個杏兒,連連擺手:“九叔千萬別跟姑姑說,她得打死我。”
大太監高聲通傳,皇上駕到,裴洹一身淡金騰龍紋繡的天子禮服,莊雅威儀。他甫一進來,金碧輝煌的大殿內,頓時錦袍展袖如浪,層層疊疊地伏拜下去。
今日宮宴可謂滿堂齊聚,燕雲侯、淮原王、柔章公主紛紛回京,裴珩也恰好從萊州歸來,又有剛剛抵達京城的西域使臣攜貢品入宮。
皇上行止穩重,宴上依次問候過,使臣納禮領賞,宮人歌姬身披輕紗柔緞,抱著琴箏施施然入殿,笙歌絲弦響徹,燈火通明。
太後禮佛已久,習慣了清靜,小坐一會兒,受過晚輩臣子的拜謁,便提前回永慈宮。皇上獨坐於大殿正首高位,愈顯得尊威隆盛,也愈顯出些許高處不勝寒的孤單。
柔章帝姬一眼瞥見淮原王不懷好意的笑,又見淮原王悄悄指著呂厄薩的方向對她做鬼臉,於是腮邊暈上微紅,圓睜起美目警告他。
孫夢汀在柔章帝姬身邊,與一眾小姐妹簇擁著柔章帝姬說說笑笑,目光有時飄渺地望向對面。皇上遙遙隔著燈火看一眼裴珩,裴珩發覺他的目光,便笑著朝他舉杯。
燕雲侯一手拈杯一手夾著顧少爺,悠悠然穿過衣香鬢影的大殿,朝裴珩走來。而後大大方方地在他和胥錦旁邊佔了位子,把裴珩和胥錦擠到了一起。
呂厄薩帶著奉鉉衛巡查完畢,也遠遠大笑著過來,帶著一身清寒水汽往裴珩旁邊一擠,這回連帶著淮原王也遭了秧,湊足了當朝三大王侯,幾個男人熱熱鬧鬧地湊作一團,大喝一場。
柔章帝姬那一團雲香玉鬢好顏色,裴珩這一片王侯將相風流意,各據大殿兩側,熠熠奪目的風情。
裴珩、燕雲侯和淮原王拉上顧少爺和胥錦,灌完了酒,七手八腳推搡著呂厄薩,起鬨讓他給柔章帝姬敬酒。
柔章帝姬身邊的一群京華貴女也不甘示弱,簇擁著帝姬要一起去灌醉京城幾位風流冠絕的英雄。
嬉笑怒罵間,裴珩悄悄抽身起來,行至禦階下,抬頭看皇上,皇上示意後,他踏上禦階。
皇上也從禦座起身走下來,裴珩站在比他低一級的臺階上,兩人執杯望著滿殿盛景對飲。德顯公公在旁瞧著,心裡感慨無數。
彷彿這輝煌燈火下每個人都盡興,又好像每個人都懷著一腔心事。
歌舞到了極盛的時刻,明德殿內湧進一群絳紅舞衣的妙齡舞女,她們赤足、身披輕紗,曼妙腰肢間金鈴兒清聲作響,巨大的編鐘和一眾樂師齊奏霓裳曲。
那些舞女輕盈地在舞伴揮出的紅色水袖上足尖一點,便如春風中的金燕兒一樣騰到半空,以敦煌畫師筆下的神女姿態翩然舒展,彷彿整個帝國的風光盡在大殿之中。
眾人手中握著酒杯,陶醉在雕樑畫棟間的絕美樂舞中。裴珩瞧見一位老臣喝多了,沒召宮人,獨自晃晃悠悠地要出去,便跟皇上耳語兩句,走過去給那老臣喚侍從來照料。
可危機就在此刻陡生,霓裳敦煌曲奏至半途,舞女手中輕紗忽然化作鋒銳利刃,第一支淬了毒的箭矢破空向柔章帝姬的方向而去!
第二支、第三支……箭矢暗器接踵而至,諸位王侯、皇帝、貴女,似乎人人都是刺殺的目標。
曼妙舞女們布成了一道殺陣,騰身翻轉間,如同依舊在跳那場霓裳敦煌曲,樂師們隔著一層水幕在側殿尚不知情,仍在演奏,於是絲竹樂聲不斷,伴著滿地尖叫和鮮血,大殿內詭異地爆發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