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少爺的眼淚被他笑得洶湧起來,紗布打結後,袖子在臉上擦了擦,坐到一旁不理他了。
“想什麼呢?”燕雲侯慢條斯理收拾了藥膏紗布和沾了血的巾子,轉身坐下看著他。
顧少爺白皙靈動的側臉低著,整個人骨架纖細而薄,象牙雕成的一般。
燕雲侯注視了一會兒,抬手把柔軟的黑發別到顧少爺耳後,低頭在他耳畔輕吻,捏著他下巴,一直吻到紅潤的唇上,指尖擦去他眼角的淚痕:“天天哭。”
顧少爺看著他,每次看著他的臉就心慌意亂,他深吸一口氣,問道:“侯爺,我從前跟著那個南疆小王爺,他……他死的時候提起過我嗎?”
燕雲侯松開手,拿起錦袍穿上,衣帶未系,胸膛勁瘦肌肉線條畢現,緩緩道:“說過。”
“他說什麼?”顧少爺眼睛又紅了。
“臨死的時候,說他不該打你。”燕雲侯微挑的眼角近乎醉人,思索片刻,俯身扣住顧少爺手腕壓下來,邊吻他邊解他衣袍,“我拔劍時,他說他後悔了。”
“……說他不該留你在身邊。”燕雲侯身披的錦袍垂下,微涼的觸感攏住顧少爺,話語低沉,似有無盡剋制,又有無盡的放肆,他們肌膚相貼,燕雲侯一路親吻下來,有力的手握著他修長纖細的小腿,以侵略性的溫柔覆身,“說你是無辜的,要我帶走你。”
顧少爺渾身的火被他點燃,背脊幾乎無力,心中卻酸苦,眼淚不住地流:“他……”
“他說,是你贏了,他到底知道……什麼是心疼。”燕雲侯親吻他的眼睛,“你呢?恨不恨他?恨不恨我?”
顧少爺望著他,搖頭低聲嗚咽:“我……怎麼會恨你……”
“不是愛他愛得死心塌地麼?”燕雲侯將他攬進懷裡,注視著他的眼睛,“都想起來了?”
顧少爺卻不發一言,手臂環上他肩頭,揚起臉主動輕輕地親吻他,像是某種默許的交付。
燕雲侯微滯一瞬,而後低頭深深吻下去,燭影搖曳,隱約可聽見小少年似訴似泣的低吟,帳外雨聲淅瀝,一直下到深夜。
自打聽見“慈悲臺”三個字,胥錦心裡就是一陣亂。
他不記得,真不記得。
但他很不喜歡這三個字。
胥錦淋著雨穿過林立的大帳,空氣冰涼,草原上漫無邊際的雨幕,雨水墜入克魯倫河,無聲細密灑落在草甸子和長坡上,渾厚雲層低低蔓延,帳中一方小天地,燈火安謐。
他微一催動靈力,驅散身上潮冷濕氣,脫去武服外袍,換了柔軟細滑的白色綢衣綢褲,徑自躺進裴珩身邊的毯子裡。
他輕輕摟住沉睡的裴珩,感到手臂下的腰身真是很瘦,骨骼分明修長,又柔軟,卻帶著一股無形的韌。
沒有任何雜念,他心裡有種風雪夜歸人的寧靜。
就這樣漸漸入夢。
而這一夜,同樣的往事無聲呼嘯過他們的夢境——
起初是黑暗中,一絲清淺脆響,如玉碎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