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喜歡別人碰他的劍。
數年前在召溪,她一直很想親手摸一摸他這柄吹毛立斷的佩劍,聽說是鑄劍大家寒流公所鑄。她喜歡劍——爹爹的佩劍,她看了個遍;爹爹珍藏的劍譜,她都倒背如流。爹爹還說過,等她出嫁,他珍藏的那幾柄劍,都給她做嫁妝——但已都是夢幻泡影的存在了。
有一回,她見他的劍上血色乾涸,便自作主張替他拭劍。
他碰見了,冷冷從她手中奪了佩劍,告誡她,這不是她該碰的。
她才明白,他的佩劍是權力的象徵,和他的璽印、兵符都一樣——所以,不許別人碰。
但今日他卻輕易地給了別的女人,讓她拿去舞劍助興。
稚陵微微怔愣時,謝疏雲已經踩著鼓樂聲舞起劍來。
劍光寒厲,她舞的是《戰城南》。
今夜雪色照燭光,紛紛揚揚的雪花中,謝疏雲一襲紅衣,在如晝光明裡,劍影幢幢,人影翩躚。像一隻誤打誤撞,闖進了群鳥中的鸞鳳,霎時驚得寒鴉四起。
鼓聲陣陣,胡笳寒肅,劍光亂閃,分明是蕭瑟的曲子,她舞起來,卻又平添了好幾分歡欣鼓舞與志在必得。
稚陵輕輕念道:“梟騎戰鬥死,駑馬徘徊鳴。”
她眼前驀然就浮現出宜陵城破,父兄戰死的情形。
也是這樣一個大雪天。
她怔了好久,那過往的一幕幕,隨著謝疏雲這曲舞劍,重新浮上心頭。
程繡在旁邊說:“看不出來,她還會這個。”
稚陵才回過神,原來謝疏雲已舞畢,她見她臉色紅潤,喘氣尚急促,蹭蹭上了臺階來,雙手呈上佩劍,仍不卑不亢的,眸子晶亮,笑著說:“陛下,疏雲獻醜了。”
四下竊竊私語,莫不是讚歎這位謝小姐的。依稀聽到誰驚歎一句,世上還有這樣的佳人,不知何人配得上她。便也有人應說,旁人哪有那樣的福氣消受。
稚陵也才注意到即墨潯眼中閃過一絲讚賞,唇角微勾:“舞得好,此曲頗有古風,韌而不過剛,美而不過柔。刀兵哀瑟,皆在舞中。”
即墨潯頓了頓,續道:“朕賞你什麼好?”說著,他卻看向稚陵,與稚陵看他的視線,恰好撞了個正著。
稚陵心道,難道還要她來選?她倒想說,陛下不如把佩劍賞賜出去。
只是若真這樣提議,即墨潯又該責怪她有爭風吃醋之嫌疑,她反倒落個不是。
她思索著,微笑說:“陛下上回得了一卷古劍譜孤本,不如讓人謄抄一份,賜予謝小姐?”
謝疏雲聞言,瞥了眼稚陵的方向,卻對即墨潯說道:“陛下,疏雲不要賞賜。”
稚陵一愣,不解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