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孝經由吳興地方鄉貢中舉,然後來長安經過春闈入了三甲進士。三甲試卷送到您案頭,最終進士排行是父皇親手定的。”
“無論是吳興鄉貢,還是尚書省春闈,兒臣都沒有插手過,父皇盡可以派人去查,兒臣的手幹幹淨淨。況且,兒臣就算真想插手,為什麼要扶植一個沈孝?春闈過後,主審官蕭大人給沈孝定的位次是三甲同進士最末,三百進士裡他是吊尾的名次,這樣的人就算得了官,最多隻能去窮鄉僻壤做縣丞,兒臣費盡心思插手科舉,難道就是為了結交一個縣丞?”
“三甲試卷送到您案頭,是由您最後來定進士名次的。那日兒臣來看望父皇,您桌上都是卷子,還讓兒臣也瞧瞧這次科舉選拔的人才。兒臣這才第一次接觸卷子,草草翻了翻試卷名帖,發現三甲裡都是些熟人,不是這家的嫡子,就是那家的旁系。三百份卷子裡,唯有十個陌生名字兒臣不認識,想來是門第不高的出身,故兒臣將那些卷子都挑了出來,專程拿給您看,那裡頭就有沈孝的卷子。”1
“如果說兒臣做了什麼插手科舉的事情,無非就是挑了這十份卷子出來。崔進之若是以此為由,彈劾兒臣幹預科舉公正,那兒臣無話可說,只能認罪。”
崔進之彈劾的就是這件事。
李述那時確實是經手了沈孝的卷子,可她所做的,不過是將卷子遞到了正元帝面前。最終如何排名,都是正元帝說了算的。
況且李述挑寒門出身的卷子,非常符合正元帝的心思——皇上廣開科舉,就是想招寒門子弟對抗世家,結果主審官死死壓著寒門子弟的排名,這不是打父皇的臉麼?
就算李述不挑那十份卷子,父皇自己也會挑出來專門閱一遍的,沈孝的經論本來就寫得極好,最終也一定會被點成狀元。
無論李述有沒有插手這件事,最終的結果都不會變。
崔進之的彈劾根本就不成立。
李述接著道,“至於崔進之彈劾兒臣養面首……”
她不屑一笑,“兒臣這幾年的入幕之賓多了去了,數都數不過來,至於裡頭有沒有沈孝這個名字,兒臣是真記不起來了。崔進之說有那便有吧。”
李述說得隨意,態度十分不在乎。
找面首這件事,當年她是讓吳興縣令找的,父皇要是想查,一查一個準。她和沈孝有那種關系,這無法否認。
要想隱瞞,最好的做法是將一棵樹藏到樹林裡,將一滴水藏在海洋裡。
崔進之彈劾她私德不檢?那她就更不檢點一些,公主睡過的人那麼多,誰去專程記名字?
正元帝目光閃了閃,看著跪在腳邊的李述,想起了沈孝今早上的辯白摺子。
沈孝坦白承認了做面首一事,直言自己當年是為了求官,奈何公主言而無信,他自此對平陽公主懷恨在心。後來做官後,初為禦史就彈劾李述,甚至是後來縱兵搶李述的糧食,固然是為了公事,但也有發洩私怨的意思在。
他的摺子不僅主動承認了和李述的關系,還將自己與李述的關系描繪地惡劣。
崔進之說他們結黨?他們不結仇都算好的了。
至此,這二人的話算是對上了,並無隱瞞。
正元帝面色稍緩。
正元帝看重李述,不僅僅是因為李述聰慧,更是因為李述生性冷淡,跟長安城權貴圈都不怎麼交往。同理這也是沈孝能快速平步青雲的原因。
世家盤根錯節,正元帝登基了一輩子都被掣肘,因此更厭惡自己手下的人結黨。
正元帝心中懷疑稍減,面上冷意收了,道,“天氣涼了地上冷,跪久了膝蓋疼,坐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