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太子急召入東宮,剛跨進東宮的門檻,迎面就是一封薄薄的紙,和太子惶恐的臉。
崔進之還以為是天塌了,可擰眉看完信件,神情卻並不似太子那樣驚慌,反而語氣頗為鎮定。
“殿下不必太擔心,看信上說,黃河暴漲,部分堤壩被沖垮。雖信上沒有明確災情,但我估計頂多會淹幾個縣。“
他眉目之間都是和離之後的鬱色,但整體還算沉穩,感情沒有太影響他的政治判斷。
”上一次黃河出事,淹了整個河南道,中原遍地流民。這次相比之前,災情並不算嚴重。“
誰知太子聽了,卻顯得更加煩躁,他眉頭緊緊皺起,一揚手,殿中所有人都退下了,只剩了崔進之。
殿門關閉,殿內光線就顯得陰沉沉的,太子如困獸一般來回轉了幾圈,然後忽然駐足,三兩步沖到崔進之面前,“現任洛府郡守,是我三年前給父皇舉薦的!“
這次黃河出事的地段,正好是洛府!
崔進之聞言,目光尖銳直逼太子,“洛府是河南道數一數二的富裕,那郡守這幾年沒少給殿下送東西吧。”
太子惱羞成怒,“那跟這件事有什麼關系!”
崔進之盯著太子不語,太子被他看得心裡發毛,半晌才承認,“也不過是逢年過節孝敬一些……你先別管這個,只說現在這件事怎麼辦?”
崔進之咬牙,臉色鐵青。
洛府郡守是太子拍胸脯舉薦給皇上的,洛府出了事,太子肯定會受連坐。若是從前勢大的時候,這件事可以不管,大不了被陛下罵一通,反正災情也沒有嚴重到不可控的地步。
可最近不行。
太子連連丟失城池,正元帝已經明顯表露出敲打之意,太子一退再退,地位遠不如前。
若是洛府的事情再被捅出來,在正元帝那裡,太子又多了一層識人不明,收受賄賂陰影。
說不準那洛府郡守還是拿修河堤的錢來孝敬東宮的!
一定要保著東宮。
崔進之一念及此,目光中已是狠戾,“臣這就趕去河南道。殿下放心,這件事臣給你瞞下來!”
從思緒中回過神來,崔進之緊緊握著馬鞭。
東宮像是沼澤一樣,從他跨進去的那一日起,他就不可能脫身而出,他知道自己在慢慢腐化,可他無法逃離,更不願逃離。
馬鞭高高揚起,猛然抽了胯·下坐騎一鞭,彷彿想借此將滿心怨憤都傾瀉出來。
馬兒吃痛,長鳴一聲,閃電一般向前竄去,消失在連天的雨幕中。
三日後。
河南道與河東道南北接鄰,黃河是這兩道天然的分割線,洛府就坐落在河南道偏西北的地方,黃河在洛府郊外,裹挾著泥沙呼嘯而過。
此時是淩晨,天色矇矇亮,雨水漸漸小了,透出遠處地平線一抹隱約的天光。
洛府郡守姓高,騎馬趕到黃河邊上,見一個黑衣男人正負手站在黃河畔,正望著濤濤黃河奔流而去。
高郡守生的痴肥,從馬上滾下來,球一樣連忙就往黃河邊上跑過去。
“下官拜見大人,崔大人一路來此,想必十分勞累,下官這就給您接風……”
客套話還沒說完,黑衣男人猛然轉身,伸腳就直踹進了他的心窩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