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身的那抹大紅都這擋不住他的俊秀,他相貌儒雅若佛,溫潤的眼睛裡似乎帶著包容一切的浩瀚,略顯紅潤的唇邊是一抹謙和的微笑。
他有一種海納百川的氣質,更有從民國走來的那種溫和。
血一樣的紅,在他面前也只能黯淡無光,他天生就有這種同化他人的氣勢。
蘇錦又注意到他眼角歲月留下的幾條細紋,又留意到他鬢角微微的霜白。
恐怕誰都不會想到,正值壯年又權勢滔天的二爺,竟然已經有了幾分衰老的痕跡。
餘燼一直都是溫和地笑著,也不在意蘇錦的打量和探究,他的手中一直都攥著一把摺扇。就簡簡單單的坐在太師椅上,自有一番謙謙君子的秀雅才情。
茶案上工整地擺著幾包品種不一的茶葉,茶爐沒有燃火,茶壺裡清水冰涼。
蘇錦視線觸及那茶包,那精緻的做工就讓她明晰,這茶葉都是餘燼帶來的。
他這是什麼意思?讓她任意選擇泡什麼茶嗎?
蘇錦未動,抬了抬眸子,看向餘燼。
餘燼微微一笑,“是的,隨你選擇。”
果真是讓她選擇。
蘇錦視線在茶包上掃了一週,一雙素手落在了一包茶上,還未等她拿起來,餘燼溫雅的聲音便帶了幾分高深莫測,“選茶,其實和選擇人生道路是一樣的。慎著選,誰也不知道那茶是好茶還是壞茶。”
這話極具深意,如果細細品,或許還能聽出幾分危險的味道。彷彿蘇錦如果選錯了茶,她面臨的有可能就是滅頂之災。
一旁的聽弦以為蘇錦肯定會慎重選擇的,至少也要考慮考慮。
可是,她聽了餘燼的話,就像是沒聽到一樣,徑直撿起了已經選擇好的茶包,放在茶盤上。
“好如何?不好又如何?”蘇錦明亮如鏡的眸子添了幾分漫不經心。她拿過火柴,便把酒精爐點燃,等待茶水燒開。
酒精藍色的火焰讓屋子裡多了一些溫度,卻不夠灼熱。
“不同的茶,自然有不同的烹製方法。”餘燼微微開啟一點點摺扇,不過似乎想到了什麼,他頓了動作,只留下了空白的一角,瞥不見扇面的任何內容。“如果烹製錯了,莫不如一開始就扔掉。”
蘇錦從容地抬了抬眼皮,“即使烹製錯了,那也是茶師的罪責,那為什麼最後被懲罰的,卻是無辜的茶葉?”
“茶葉無辜嗎?”餘燼反問。
“茶葉不無辜嗎?”蘇錦再問。
二人你來我往,卻帶著深意,就算是聽弦都聽不懂他們到底在說什麼。
看著蘇錦依舊寵辱不驚的臉,餘燼唇角的弧度微微斂去,語音也稍顯淡寡,“是啊,茶葉是無辜的。可是,從來沒有人會問茶葉的想法,也沒有人願意聽茶葉的辯駁。”
“那你呢?你願意嗎?”蘇錦低聲問,聲音卻也如同自言自語一般輕小。
“願意如何,不願意又如何?”餘燼又把摺扇開啟了幾許,露出幾道墨痕,“我並不是烹茶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