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回憶裡的她或許都沒有發現,她眼睛上的手已經被拿開了。
譚斯年深深地看著蘇錦痛苦的回憶,下意識的,他想到了一種她經歷過的可能。
蘇錦也沒有等譚斯年回答,繼續如同講故事一樣敘述著,“可是我萬萬沒想到,那孩子在我不防備的時候,對我的後心開了一槍…”
譚斯年眸色一緊。
“…還好是……替我擋下了這一槍。”蘇錦卻沒有說出那人的名字,“他回手,就直接一槍打在了那孩子的胸口上。可是,那孩子就像是瘋了一樣,硬撐著也要上來打死我們。那雙應該天真爛漫的眼睛裡,只有化不開的猙獰和瘋狂!譚斯年,你知道那種眼神不該出現在那麼小的孩子眼睛裡!”
下意識的,蘇錦的手緊緊地攥住了譚斯年的雙臂。
“無奈之下,他只能一槍爆了他的頭。紅色和白色濺了一地,可是那雙眼睛一直都死盯盯地瞪著我。他瞪著我,像是在怨我,又像是恨我,唯獨沒有一絲一毫解脫的痕跡。這是結束嗎?不是。”
蘇錦冷冷一笑。
“或許是吃準了我的憐憫,從林子裡竟沖出來十來個同樣這般年紀的孩子!他們的眼神和那個孩子如出一轍,甚至更加麻木和瘋狂!他們熟練的端著槍,對我們射擊著。甚至有人不顧子彈,直接想要撲上來用刀子捅我。我們被逼的後退,我指望讓他們失去行動能力,讓他們不要前進。”
“可是,你知道嗎譚斯年!他們雙腿被打壞,趴著也要過來!雙手被打壞,就故意往子彈上撞,意圖引爆身上綁著的手榴彈。他們不是孩子,而是一群瘋子!”
童子軍。
譚斯年知曉了,他們遇到的,定然就是金三角一帶的最可怕的童子軍。
“他們…在我眼裡,卻真的只是孩子!”蘇錦十指收緊,“如果我們擺脫不了他們,我就一定會死。他再次開槍,一擊必中,爆頭。他說,只有讓他們死的幹脆,才算安全。”
“我開槍了。一個個小腦袋在我的槍下,就像是煙花一樣噴濺著。沒有一刻,我是不嫌惡自己槍法那麼精準。一地的童稚屍體,一地的死不瞑目。就算我不是善人,也不願做一個殺害孩子的劊子手!以後我每次開槍,眼前浮現的都是那一個個炸裂的小腦袋,一雙雙扭曲仇恨的眼神。就像是在質問我,為什麼不能救贖他們,為什麼……”
“蘇錦!”譚斯年猛然地晃了一下蘇錦陷入回憶的身體,“你清醒一點!你沒有做錯!他們不是小孩子!是圈養的童子軍,是沒有思想的武器!”
在金三角一帶,販賣罌粟的大寨子裡都會培養這樣的童子軍,為的就是利用敵人對孩子的良善和輕視,達到出其不意的殺人效果。
那種孩子真的不是人類了,他們就是殺人機器。他們從小就被灌輸了不正當的思想,更是用吸食煙膏讓他們身體的神經麻痺,減少痛感。對待敵人,更是不死不休。
“我沒事。”蘇錦擺擺手,臉色依舊蒼白,卻也不會是依稀見到泊爾那樣魔障。“有些事,不是想得通就能疏解的。我從來沒說我做的對與錯,可是那心理的介懷,終究是留下了。從那時候起,我開槍就只會一槍爆頭了。”
不過幸好,在前世的那種情況下,她抬槍殺人的情況就太少了。大多時候都是蔡珅和泊爾二人幫她直接處理。
“不對!”譚斯年突然面色一肅,“如果只是那次,以你的性格,恐怕也不會開多少槍。就算是心理障礙,也會有一個激化的過程。你仔細想想,讓你有了心病的時間段裡,到底還有什麼被漏掉的東西。”蘇錦如果是開槍爆頭有陰影的話,他尚可理解。可是就連在開槍的方式上都有了定式,肯定不是一朝一夕能有的。
“那一段時間……”蘇錦沉吟著。她從來沒想到過這個問題,因為那件事對她的沖擊太大了。現在譚斯年這麼一說,她也有些不確定。那開槍只爆頭的習慣,是那時候形成的嗎?
清晰的記憶在她腦海裡不斷的快速回放著。
忽然,她渾身血液都停滯了!
她…她想到了!
自從那次在金三角遇險後,她周遭經歷的事情就一直都不怎麼平穩。那半年多的時間裡,她經歷了至少五次的暗殺。
前幾次泊爾都是保護著她,槍槍一擊斃命,都是爆頭。
最後一次泊爾手臂負傷,情況又極其危急,她也只能選擇致命一擊。
也就是從那時候起,她便添了這個毛病。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