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伸手,想拉兒子一把,將他拉起來,朱玄林卻擋開他的手,自己站了起來。
“玄林,朕想,或者自己也是該退的時候了,往後,朝事由你來理,如何?”皇帝站了起來,背無比的躬,望著高大挺撥的兒子。
“兒臣還得前往高麗,送還高麗王世子的屍體呢,這些事情,容後再議吧。”說著,朱玄林邁步而出,就出了東五所。
阿荷是等到所有人全都散了,只有朱玄林一個人時,才從樹上溜下來的。
然後,他又把她帶到了慈慶宮。
朱玄林在外時,與皇帝相對時一派坦然,但等見小阿荷的時候,就又恢複了他原來的拘謹。
擦洗過後,換了件深藍面的布衫,他便坐在張椅子上,什麼話也不說,就那麼坐著。
“我該走啦。”阿荷於是說道:“殿下不是答應過我,等您要找的人找到了,我就可以走了的嗎?”
朱玄林一直定定的坐著,燭光下面上毫無波瀾,兩道濃眉下眸子緊閉,良久,吐了幾個字出來:“本宮說的分明是一夜,陳姑娘得陪本宮坐到天明才能走。”
阿荷氣的咬牙,嘶的吸了口氣,見他閉著眼睛,伸手抓了過去,於他臉上假勢劃了兩道,啞聲道:“說話不算話的偽君子……”
但就在這時,朱玄林忽而睜開眼睛,直勾勾的望著假作鬼臉,張牙舞爪的阿荷,不笑,也不懼,似乎也不厭惡,就那麼定定的望著她的手。
他的兩只眸子是真好看,深邃如沉潭,但又閃著堅毅的光澤。
阿荷心說,這人可真是無趣的緊。
她就在他對面的一張圈椅上盤腿坐著,站沒站相,坐沒坐相,一概為女子的禮節,只要她不想作,就可以全部拋去,可不知為何,朱玄林卻覺得自己一點兒也不反感,更不討厭。
她靈動,活潑,像個天真的大男孩一般沒心沒肺,他似乎總是看不夠,可她只想著要走,要離開,要逃出這座宮城。
當然他也承諾過她很快就放她走,偏偏他就是捨不得放。
聞之一股暖暖的香氣,德勝適時的端了飯菜來。
砂鍋燉成一窩子的佛跳牆,端進來的時候砂鍋才離了火,如凝漿般的湯汁還在沸騰。
對面的小阿荷飛速的舔了舔唇,她喜歡吃一切海味腥鮮,而這一窩子裡,恰就是滿滿兒的鮑魚、魚唇、皮膠,海參,瑤柱等物。
朱玄林於是耐心細致的盛了一碗,將所有瞧著最好的東西全盛到她碗裡,堆的小山似的,放到她面前。
朱玄林其實很快就得出京,至少要把高麗王世子的屍體,並朱佑乾一併送到高麗,解釋清楚這件事情的原因,按理來說,他此刻就該走的。
一再磨蹭著,他就覺得多少年來,都沒抓到過小阿荷的人影子,今夜非得拘著她陪他一夜不可。
德勝其人,交遊廣闊,最善辦的,就是面子上花團錦簇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