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甲板,他看見她坐在帆影之中,脫掉雙腳的白底便鞋,足踩露在稍稍拉高的白色長褲裙外,遮陽衫也脫了,緊身白背心顯出她完美的曲線,編成一條的發辮斜在左肩和左胸,頭上戴帽似地纏裹與衣褲同色的漂亮頭巾,現在瞧仔細,才覺得那纏法很雅緻,頭巾中央還別了野玫瑰鑽飾,花蕊晶爍,就在她的額上——人說美人尖的地方。
他不確定她有沒有美人尖,但是——她夠美了!即使罩在帆影裡,依然明媚動人,紅唇哼著一段旋律,是她坐扇貝形舞臺中央,彈琴演唱的出航歌,那時,她像八音盒裡的一個小東西,精緻巧妙的美麗小東西,只要開啟盒蓋,她就為所有人演出。
這一分這一秒,不一樣了,不為所有人,她在初花凜凜——他的賽艇——脫了鞋,自然而真實地重唱一次“快!快!海浪散處,遠方已近,陸地在望!”。
僅僅他一個人聽見。沒有揚聲器,沒有大螢幕。他一個人獨覽。
須臾,似乎感覺到他的目光,她微轉臉龐。他們戴著太陽眼鏡的臉龐互對著,清楚感到彼此視線的熱度。再不摘下太陽眼鏡,鏡片恐怕會熔解。近乎一致而同時地,他們摘下眼鏡,望住對方。
她先說:“初花悽湊——很適合你們無國界嘛——”嗓音柔膩膩。
“是花開茂盛的意思。”他也忍不住發出低沉沉的磁性嗓音。在這長達一千零六十六海裡的遠航裡,他們不可能像在陸地上那樣緘默。她已經為他唱歌了。他邁出長腿,走近她身邊,蹲坐下來。她瞅著他,好像他坐在這裡不對,他依著她的目光,挪位,不挪遠反挪近,近得挨緊她。
“是不是因為覺得這艘船很美,才沒上羅煌那艘大鳥號海上宅急便?”他問。
大鳥號海上宅急便?!何蕊恩愣眨美眸,歪頭盯住居之樣。“你在說什麼呀?”嬌聲嗔怪。
居之樣嘲弄地咧嘴笑了笑。“羅煌的賽艇兩舷不是畫了兩只奇怪好笑的大鳥——”
“那是鶴!”何蕊恩看著他可惡的笑臉,強調地打斷他。“而且羅煌的賽艇不叫大鳥號,是鶴棲號!”
“是嗎?”居之樣懶懶地說:“我以為他業餘時間兼營海上宅急便——”
“你無聊!”何蕊恩瞪他一眼。
居之樣又一笑。“你知道最好——我們要這樣待在海上共享一千零六十六海裡的寂寞,絕對會很無聊。”說完,仰頭躺下。
天空早已不見加汀島那些宛似青蘋果、紅蘋果、金蘋果、星王蘋果、舵手橘蘋果的紛豔纜車,海面亦是平靜,少有鷗鳥飛影,也無遊魚隨船,賽艇群——管他什麼大鳥號、鶴棲號、海景絕色號、流浪者號、甜蜜時光號……全化作一個無線電頻道,目前了無聲息。
“居之樣——”
寧謐的蔚藍海域、澄碧青空,空氣濕濕地帶點鹽味,海天之間唯有一艘船——
一艘搭載他們兩人花開茂盛的船。亞當夏娃所處之境,大概就是如此這般。
她姝麗嬌豔的臉龐懸過來,嘴唇在他上頭動著,灑下輕暖如絲的聲調。“居之樣,為什麼不是共享一千零六十六海裡的歡愉?”
居之樣閉眸,再緩緩張開,看著她勾惑人心的眼睛,說:“那樣我會拿不到冠軍。”臂膀一伸,攬下她,吻住她。
何蕊恩放低身軀,柔軟地壓著他的胸膛,回應他的吻,粉舌輕觸他探進來的舌尖,一會兒,他們糾繞得密不可分,急吮,吞吃彼此迷人的氣息。
淡淡蔗香和檸檬味,從他嘴裡漫哺至她唇內,他也嘗到前所未有的柔雅芳醇,那像是葡萄混著莓果淡酸的鮮甜。
“你喝了酒嗎?”她逸出嬌喘的詢問。
居之樣再封緊她的唇,深攪、貼纏好一會兒,才說:“這場瘋狂s賽,沒有酒禁。你也喝了香檳,才上我的船,不是嗎?”
“嗯。”她應聲,伸出舌頭舔他的唇角。
他立即又銜住了她,吻得深刻、忘卻呼吸,直到彼此覺得吻夠了,他們默契地分離,抵額對望著。
他說:“你吃了洛根莓和覆盆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