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者卻無法動彈,呆站在原地,低頭看著兩只白骨的手緊緊抓著自己。看著那白骨上的血水漸漸消失,彷彿被吸收了進去,隨後森白的骨頭上奇跡一般地生出血肉,一層又一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生長。先是經絡、血管,再是肌肉,最後,象牙一樣白的面板長出來,覆蓋在了之前的血肉上。
那是一雙很漂亮的男人的手。骨節分明,手指瘦長。
祁杉看愣了,死人骨頭上長新肉,這還是他第一次見,估計也是最後一次見了。
回神時才發現,那雙手已經抓到了自己的大腿。雙手之後,臂膀和頭接連露出水面,像之前的那雙手一樣,浸過血水的白骨一點點生長出新的皮肉,勉強成為了一個人的模樣。
祁杉只覺得過了大半輩子那麼久,自己才從這場視覺酷刑裡解脫。那個不知能不能稱為人的東西完全爬出了水面,衣衫襤褸地站在他面前。
只一眼,祁杉就認出了他來,這就是他夢裡出現的那個男人。也許是這個人身上的衣服太過破舊,不足以蔽體,才會這麼好認,畢竟祁杉見過的最多的,其實是他赤!身裸!體的模樣。
像祁杉猜的那樣,男人果然比祁杉長得高,高了小半個頭。一頭墨黑的長發披在背後,露出大半張臉來。這個人長得很好看,比祁杉平生所見過的任何一個男人都要好看。劍眉星目,一張俊美的臉上還沾著水珠,英俊裡莫名有股妖邪的味道。
男人靜靜地站著,細細地盯著祁杉,看了好一會兒才有了點動靜。他扶著祁杉的肩,慢慢低下頭,在祁杉脖子上的傷口一點一點舔了起來,動作又輕又柔,激出祁杉一身雞皮疙瘩。
眾目睽睽之下,兩個人這樣的姿勢有種詭異的曖昧。祁杉卻沒顧上這個,脖子上很癢,不是被男人的舌頭舔過造成的,那種感覺和這個明顯不同,是傷口癒合時讓人抓心撓肺卻不能動手的癢。
祁杉被自己的認知驚呆了一瞬。這個人在幫他治傷?這群人難道真沒打算要他的命?
男人忙活了很久,直到祁杉脖子上不再傳來癢的感覺,他才停下,又站直了,一味地看著祁杉。
“哥哥。”空氣幾乎要靜止的時候,玉碎一樣好聽的聲音忽然響起。雖然稍微帶了點沙啞,但也沒礙著祁杉聽得心頭一顫。
祁杉是個聲控。還是個沒救的聲控。不然他當初也不會那麼痴迷地喜歡二班的小鈴鐺同學。
對著這個剛從湖底爬上來的不知道是什麼的玩意兒,他居然不分場合地被震撼了一把。
臨死前能聽到這麼好聽的聲音,祁杉覺得自己太感動了,因為男人說完這兩個字,他的眼淚就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且根本沒有停止的趨勢。
男人的眼裡有些慌亂,他的動作很緩慢,一點點抹去祁杉臉上的淚水,用剛剛把祁杉震撼住的一把好嗓子溫聲道:“別哭,我回來了。”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眼裡全是溫柔。
祁杉差點被哽住。大兄弟,你別這樣,哥害怕!沒看見眼淚都被你嚇出來了嗎!
眼見祁杉的眼淚止不住,男人不再用手擦,幹脆吻在祁杉臉上,吻去他的淚水。連祁杉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被嚇得,很快他的眼淚停了。
正驚奇於自己身體的反應,卻發覺男人的吻離自己的嘴唇越來越近。祁杉努力轉動自己唯一可以活動的腦袋,卻悲催地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起腦袋又動不了了,只能認命地任由眼前的人吻到自己唇上。
這個吻很柔軟,卻很冷。沒有半點活人該有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