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我們不該有信仰,哪怕是有,那個信仰也應該是自己。如果把自己的信仰寄託在其他東西身上,那麼一旦有一天你發現那個東西不是你以為的模樣,你也會跟著你的信仰一起崩潰掉。”
“他說他曾經以為佛是慈悲的,在佛眼中,眾生平等。但後來他發現,根本不是這樣的。為了達到目的,我們在天道神佛眼中,其實只不過是可以利用或者拋棄的棋子。”鐘菡的語氣波瀾不驚,彷彿此刻她說出口的這些話已經被放在心頭反複琢磨了千萬遍,直到了麻木的程度。“他曾以戰力引導惡道生靈信服於天道,並以此為榮。可後來有一天,他不再這樣認為了。”
“所以,你們是有了觀念上的沖突?” 聽來聽去,祁杉得了這麼個結論。
鐘菡點頭:“我生而為神族,從沒想過背棄天道神佛。向佛跪拜,是我的本能。說實話,我無法理解他。”
“那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麼會改變自己的信仰?” 一道聲音突兀地響起。
鐘菡沉默,繼而搖頭:“沒有。”她蹲在那裡,一手撐著膝蓋,另一手在雪地上戳來戳去,漸漸戳出一副蓮花圖案來。
直到那圖案完整了,她才後知後覺地回頭,驚愕地看向來人:“你怎麼又跟來了?”
良辭半句話都沒說,拉起鐘菡就走了。
祁杉被一個人扔在山上,雖然說是大白天的,但這裡遠近都是墓地,實在是瘮的慌。他回過頭,專心地看著祁栩的照片,盡力把其他的墳墓都忽略掉。
“姐。”好半天之後,他才開口,聲音還有那麼一點顫抖。“本來明天才是你的忌日,但是來的人太多了,我怕到時候沒機會跟你好好說話,今天就先過來了。我跟青玉在一起了,我是認真的。今天過來,就是想告訴你這件事。”
他靜默了一會兒,有點無奈地笑了笑:“本來有很多話要跟你說的,但是剛剛被鐘菡一打岔,我就給忘了。”
“我知道你早就已經走了,不過除了這裡好像也沒有其他地方能跟你說話了。不管你能不能聽到,還是跟你聊聊吧……我們會很好的。”祁杉說,“我幾乎已經記起了所有的事,有時候會覺得很神奇,有種我已經活了很久的錯覺。”
“我有點愛上青玉了,所以我是誰已經不再重要。”在雪地裡坐得太久,祁杉身上開始發冷,他撐著地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雪。“姐,最近我想起了一些事,關於祁延恆的,但我不確定是不是我記錯了。過去了那麼久,實在有點模糊了。”
“算了,”說著,他頓了頓,“不重要了。”
祁杉回了祖宅,在自己和青玉暫住的院子外面看見不少老人家。老人家們身板硬朗,精神矍鑠,眼巴巴地瞅著他們的院門,似乎很想進去,又好像不太敢進。
“爺爺,你們在這裡做什麼?怎麼不進去?” 祁杉走上前主動打招呼。
老人們被突然出現的祁杉嚇了一跳,看清是他後,紛紛擺手,“算了,不進去了。天冷了,你快進去吧孩子。”說完,幾位老人家結伴離去,踏著細雪走得慢悠悠的,卻顯得十分自在悠閑。
“怎麼回事?” 祁杉嘀咕著開啟院門進去。
他一進房門,就看見青玉窩在他的床上,正靠在床頭看書。聽見動靜,青玉還抬頭跟他打了個招呼:“你回來了。”
“你怎麼跑到我這來了?” 祁杉對他這種鳩佔鵲巢的行為撇了撇嘴,脫掉濕了一半的外套和褲子,刺溜一下鑽進了被子裡。“不行了,凍死我了。你往那邊點,我身上的熱氣都被你吸沒了。”
青玉自覺地挪了挪身子,把兩人中間的被子使勁往下壓了壓,隔開了被子底下的空間。“怎麼去了那麼久?”
“那可是一座山,爬上去再下來當然久,我又不會飛。”祁杉把被子拉到脖子,所有縫隙都塞得嚴嚴實實,總算稍微緩和了一點。“對了,門外邊那群老人家是來做什麼的?請他們進來他們也不肯,我還以為他們想進來呢。”
“他們是想進來。”青玉給祁杉掖了掖被角,視線又回到手裡的書上。
“那他們怎麼又走了?再說,他們進來幹什麼?”
“他們想進來拜我。”青玉好笑地對他說道,“不過看見你回來,不好意思進來,就走了。”
“嘁,你有什麼好拜的,又不能許願。”祁杉不屑道,說完就打了個哆嗦,“幸虧穿秋褲了,不然要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