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吾兒元益,人品貴重,甚肖朕躬,堅剛不可奪其志,巨惑不能動其心,江山社稷皆付與爾,唯有二事,朕心憂系,現一併交付與吾兒,明遠伯府三房庶子溪石乃朕與沈婕妤之子,待沈溪石及冠,封為周王,或未及弱冠而夭,追冊皇太子,斯祖宗來體制也。貴妃沈氏背誓,不得與朕合葬。欽賜!”
“先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宮殿中眾人尚在被天雷炸得外焦裡脆中,本能地山呼萬歲。沈太後已然目眥欲裂,陰狠地望著底下沈溪石的身影,塗了淡紫色口脂的唇瓣吐出了一個“孽種!”再望向皇上,目裡一片猩紅,她想不到她的皇兒會如此狠心,在這大殿之中,讓他的母後顏面盡失。
“皇上,你當真是老身的好皇兒!”沈太後突兀地笑了一聲,無視大殿之中尚在跪拜中的眾人,朝大殿門口走去。
她的身姿挺拔,由一旁的嬤嬤扶著,重臺高履緩緩地向外邁出,行動間並不曾因為先帝的遺詔而受影響,頭上的九龍六鳳冠上的寶石和珍珠折射著大殿內燈火的顏色,耀眼得讓人刺目,這是先帝的沈貴妃,當今皇上的生母康端孝敏太後最後的輝煌。
昇平樓的大門被開啟,漆黑的夜裡,迴廊上的琉璃宮燈散發著柔和的光,大殿裡又響起一片“恭送太後娘娘回宮!”
顧言傾想,下一次他們這般山呼的時候,該是太後娘娘駕崩的時候了。
宮宴的下半場,許多大臣向沈溪石祝酒,便是皇上也賞賜了沈氏夫婦二人兩樽酒。
魏凝萱時不時地朝對面看去,今時今日,她才明白,為何太後娘娘會一邊撮合她和沈溪石,一邊給她下了絕育藥。
一旁的沈肅見她臉色蒼白,輕輕握了她的手,“萱兒,可是哪裡不適?”
他的聲調輕柔溫和,聽在耳中像夏日緩緩的溪水,明亮清澈,魏凝萱喉嚨裡像有什麼東西哽住了一樣,她原答應嫁給沈肅,是為了報複太後,傳聞沈肅是太後最看重的明遠伯府的孫輩。
可是,就像沈太後因為沈婕妤而遷怒沈溪石一樣,她因為沈太後而遷怒沈肅,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一時對著沈肅溫潤的眼神,心裡湧起了一些愧疚,對上沈肅擔憂的眼神,輕輕搖了搖頭,“謝謝夫君,我很好。”
這時候,太後宮中的權公公來請顧言傾去一趟太後的寢宮,沈溪石皺著眉,拉住了要起身的言傾,權公公垂著眉目,聲音格外的陰柔,“周王殿下,這是太後娘娘的口諭。”
言下之意,若是再阻攔,便是對太後娘娘不敬了。
沈溪石琥珀色的眸子微眯,聲音不輕不緩地道:“權公公,太後娘娘會更想見明遠伯府的龍鳳胎吧!”
權公公一驚,沈溪石竟然以明遠伯府的子嗣相脅,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沈溪石,作了長揖,回去複命了。
趙元益也看到了下面權公公朝沈溪石那一桌去,一早讓桂圓公公去檢視了,知道是母後心裡鬱結,想要折騰點什麼,依母後的性子,恐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等權公公走了,顧言傾籲了一口氣,沈溪石又給她夾了一塊魚,“明日我會和陛下挑明,盡早去封地。”
顧言傾抿唇,她暫時並不想離開,太後並沒有給顧家一個交代,她顧家原只是奉旨行事。
沈溪石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明日我會上奏查明顧家大火一案。”沈溪石見阿傾看著他的眼睛又亮又清澈,像是在生光一樣,唇角微彎,“阿傾,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你的心願就是我的心願!”
燈火璀璨、歌舞聲聲的宮殿裡,顧言傾清晰地聽見了自己胸腔裡心髒的跳動聲,握住溪石的手,放在了跳動的地方。
沈溪石正在挑魚刺的象牙箸掉落在了地上,訝異地看著有些反常的言傾,她再回汴京以後,行動間一直頗為矜持,不再有絲毫越矩之舉,乍一看到她不管不顧地抓了自己的手往柔軟處放,沈溪石的腦海裡“嘭”地炸開了一朵煙火,耳尖立即爬上一層鮮豔的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