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先在來的路上一心以為女兒成事了,周王妃喊他過來,是想給鄭家一個說法,可是,眼下望著女兒搖搖欲墜的身姿,鄭尚書硬著頭皮道:“小女不懂事,還望周王妃娘娘寬宥。”
顧言傾從頭至尾都沒有說過一句話,事情都被杜姨攬了過去,此時鄭尚書對著她致歉,顧言傾溫和地笑道:“不過是一株梅花,鄭家小娘子過於謹慎了,不礙事。”
等溪石和鄭大人一走,原先還十分寂靜的宴廳,瞬時便又熱鬧了起來,三三兩兩地說起鄭荇緋那等見不得光的心思,便是受人敬重的楚王妃,都拉了顧言傾的手,安撫道:“你如今是親王妃,日後少不得還會碰見這起子不要臉皮的,萬不要為了面子鬆了口。”楚王妃低了兩度聲音,湊在顧言傾耳邊道:“年輕人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萬要守好了!”
顧言傾羞怯地低了頭,又對著楚王妃道了謝。
楚王妃拍了拍她的手背,一臉過來人的擔憂:“你還年輕,面皮薄著,最易被這種沒臉沒皮的欺負,我看溪石對你頗為用心,日後去了封地,也要好生看著。”
楚王和楚王妃因著年紀和品性,在宗室裡一直頗受皇親們的敬重,她此番諄諄教導言傾夫妻相處之道,是存了幾分真心的,皇家子嗣稀薄,這一朝因著沈太後,外戚擾亂朝綱,她和老王爺都希望陛下一手提拔上來的周王,可以成為陛下和未來儲君的左膀右臂。
這次宴席,除了鄭荇緋這一顆沒有來得及砸起浪花的小雜石,其他方面都十分盡善盡美,歌舞伎皆是從宮裡調來的,席面是從樊樓請了幾位廚子過來,到散宴的時候,賓主盡歡。
臨別,杜氏十分不捨地抱了抱言傾,“阿傾,我們和他們是不一樣的,不要期許太高,好好享受在封地的六年閑散時光!”
杜氏沒有將話說得太明白,言傾現在尚不能體會哪裡“不一樣”,可是她想,再過個十年,二十年,言傾會了悟的。
原本這一次西北細作的事,她們都很難翻身,杜氏面上對誰都沒說,私下裡卻是做了最壞的打算的,只是沒想到峰迴路轉,溪石的身份曝光,徐參知和丹國的通訊被發現,陛下懷疑和丹國有信件往來的不只徐府,反而他們這種明面上和丹國有牽扯的在陛下那裡消了嫌疑。
帝王心難測,杜氏經了這一遭,和林承彥都對趙元益的君臣之情淡了很多,他們在少年時,原也是十分投機的好友,也曾互幫互助過,二十多年前,尚在潛邸的陛下對他們也頗多看顧。
只不過,現在陛下連張丞相都起了防備之心,用魏國公來牽制,她和丹國的交情,想來更讓陛下忌憚。
杜氏在這個時空生活了三十多年,時至今日,不得不說,她依舊沒有融入進來,她的觀念依舊和這個時空的人格格不入。
杜氏摸了摸言傾在寒風裡吹得有些發冷的小臉,笑道:“不用送了,回去吧!”
顧言傾和沈溪石依舊目送著林府的馬車走遠,顧言傾忍不住對溪石道:“我想,如果沒有杜姨,你和我,大約也活不到今天。”
沈婕妤當年託付杜姨看顧溪石,顧家大火的時候,是杜姨救了她,甚至她和溪石能夠最終走到一起,也是杜姨開啟了她的心結。
沈溪石笑道:“大約上天有好生之德,派了杜姨下凡來。”
沈溪石不過是無意的一句話,顧言傾卻不由眼皮一跳,握著溪石的手緊了緊。
莫名想到了剛才杜姨說的,“我們和他們是不一樣的。”
等人都送走了,顧言傾再問魏靜晏的時候,卻聽荔兒道:“主子,侯夫人未待散席就隨著侯爺走了。”
顧言傾愣了一下,她以為靜晏今天過來,是要在她這住幾日,和她商討如何解決問題的,沒想到竟走了。
荔兒見主子蹙著眉,有些欲言又止,見主子眼風掃過來,硬著頭皮道:“奴婢向蘆煙姐姐打探了下,說是侯府賬面上出了問題,且庫房裡少了好些東西,眼下世子夫人不在汴京,這些都是交由侯夫人打理的。”
“嗬!”顧言傾聽是這事,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侯府老夫人是要說阿晏管不好侯府,將中饋交給那個妾室不成?
顧言傾所料不錯,景陽侯府老夫人確實是起了這點心思,只是她意料不到的是,魏靜晏一回到侯府,便直接來了她的院子,將庫房的鑰匙和對牌都交了出來,直接撒手不管了,壓根沒給老夫人開口的機會。
回到自己的院子,和景陽侯挑明瞭要和離,當天下午坐了馬車,回到了魏國公府。
不出兩日景陽侯夫人魏氏和景陽侯要和離的訊息便傳遍了大街小巷,然而不過半日功夫,又傳出是因為老夫人容不下魏氏肚裡的孩子。
侯府老夫人壓根想不到她不過用內宅婦人的手法打壓下兒息,竟鬧得整個汴京城都在看她侯府的笑話,氣得在床上躺了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