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慄延臻感覺方棠的身體軟了下去,差點就要從他手臂上滑落,急忙彎腰接住,難以置信地看著對方汩汩流血的傷口,又伸手去堵,卻無濟於事。
“方大人!”幾個蘭奴立刻抽刀將方棠護住,其中一人飛快扯下自己的衣袖為方棠紮住傷口,同時用力掐住他的人中,“快,送方大人上車,車上有止血藥!”
慄延臻將方棠攔腰抱起,不顧一切地跳上車去給他尋藥,懷裡的人卻陡然抓緊了他的衣服,口中也開始溢位猩紅的血,喘著氣斷斷續續道:“活……下去……”
“夫人別說話。”慄延臻一邊手忙腳亂地翻找藥箱,一邊拍著方棠的臉,“看著我,夫人,不要閉眼,堅持一下。”
方棠痛到面如紙蠟,張口便是吐血,艱難吞吐著:“痛,二郎,好痛……”
“很快就不痛了,我在,不要怕。”慄延臻終於找到止血藥,擰開瓶塞不要錢地往方棠傷口上灑。沙瓦桑這時也鑽進來,撓了撓頭,不知所措道:“他孃的,這慫包,居然放冷箭。”
慄延臻刀尖般的目光瞥過這個曾經同樣也放過冷箭的人,很快又回到了方棠身上。只見對方已經陷入半昏迷,唯有手指還抓緊慄延臻的衣領,微微顫抖著,脆弱得彷彿隨時會消散在風中。
此刻他心中如颶風般騰起的,是即便千裡深入敵營也從未有過的恐懼。曾經他發誓即便以身軀作鱗鎧,也要將方棠保護周全,卻沒想過對方是在他懷裡受了這樣重的傷,自己居然毫無察覺,讓方棠給他擋了箭。
方棠剛剛對他說痛的時候,他的心也痛到了極點。那個最嬌氣怕痛的小探花,終究為了他折花散枝,脆弱的花瓣如煙飄散,化作針芒刺進他骨髓。
外面傳來丹措步兵的聲音:“稟王上,那慄安放完箭便逃了,要追嗎?”
“先不追了。”沙瓦桑看著六神無主的慄延臻,有些苦惱,心想若是方棠死了,這小將軍怕是也要隨著去了,便吩咐手下給車子換上快馬,星夜加急往回趕。
慄延臻一刻也沒閤眼地守在方棠身邊,不停地喚著他。方棠雙眼緊閉,面上的血色在被逐漸抽離,氣若遊絲地軟在他懷裡,任憑他怎麼叫也不出聲。
他想起當年隻身闖入丹措軍營救出方棠那晚,那時的方棠大概也和他此刻一樣害怕,手中攥著隨時會滑走的希望,只懇求上蒼能垂憐自己的懇求哪怕一絲一毫。
這半生他也曾風光恣意、不可一世地活過,也曾浴血鏖戰沙場,也曾長亭沽酒折花,如今淪為罪臣、至親喪盡,卻仍有這一顆明珠捧在手中,即便是死,也好過後半生行屍走肉一般活著。
慄延臻心想,自己是從什麼時候起真正地覺得自己活過——是他發現方棠對他真心的那一刻,是他將海棠花小心翼翼收進掌心的時候。
從前他只懂得行軍打仗,遵父命行事,是方棠讓他熱烈地活了一遭,如今與他性命相連,再也分不開了。
慄延臻抓緊了方棠的手,俯身在他眉頭落下一吻。
“夫人,”他終於痛苦地出聲,“你醒一醒,看看我。”
作者有話說:
下章就甜了,明天收尾完結,連更四章,鹽和糖的故事要寫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