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番感慨,倒是徹底看開了,耶律瓚鐸只好嘆道:“算了,你已失去為將之心,強留你也是徒勞,可惜中原皇帝還不知自己毀掉了一個什麼樣的英才。虧得沙瓦桑還費盡心思想招攬你,怕是又要氣瘋掉。”
方棠適時地開口道:“多謝耶律公子救命之恩了,眼下方某傷勢已好了不少,不便繼續在軍中叨擾,近日便會與丹措王辭別,在此就先與公子別過。”
他和慄延臻都清楚,繼續留在西羌只會夜長夢多,沙瓦桑是個不太講理的粗人,即便有公主攔著,也是個麻煩家夥。
不過慄延臻要走,饒是天王老子都攔不住。沙瓦桑得知他二人要走,氣得大發雷霆,提著刀便趕來帳前,咆哮著罵慄延臻忘恩負義、不識好歹,好吃好喝地供他這些日子,居然說走就走。
慄延臻也冷了臉,踹倒一個西羌兵,奪過對方手中的長槍和沙瓦桑對峙:“我今日就是要走,你待如何?”
柔嘉公主急匆匆趕來,一見雙方劍拔弩張的架勢,急忙勸解道:“桑格,休要亂來!方大人和慄將軍要走,你便放他們去了便是,何須疾言遽色地為難?”
“你不懂!”
沙瓦桑聲音低了些,仍是不依不饒,“好不容易從狗皇帝手上撈出來一個,不能放跑!要留著他幫我們打中原!”
“我不會幫你。”慄延臻手中長劍寒光凜凜,寬闊的身軀護在方棠身前,“若不讓開,我不介意再和你比一場。”
耶律瓚鐸站在一旁,無奈嘆道:“你急什麼?他不願意就罷了,難道你綁著他,他便願意替你打仗了?西羌和鮮卑加起來也並非無良將,他要走的確可惜,卻也不會影響整個戰局。”
沙瓦桑又急又氣,只是不甘心放走了慄延臻,還要說什麼,又被柔嘉公主劈頭蓋臉地訓斥了一頓:“你鬧夠了沒有!方大人對我皇兄忠心未減,他夫君又怎會幫著你攻打舊國?桑格,我從前教你讀兵書,你都只讀一半,如今知道壞處了吧!”
“你又訓我!”沙瓦桑氣急敗壞,咣當一聲丟下刀,賭氣走了,“你一點都不給我面子!”
方棠每次見他兩人都吵得不可開交,也覺得無可奈何。他向柔嘉公主拱了拱手,說道:“多謝公主說和,來日若有機會,方棠必然報答。”
柔嘉公主笑笑,說道:“不必掛懷,車馬糧草已備好,方大人安心上路吧。”
方棠和慄延臻帶著那些蘭奴上了車,又掀開簾子,對著大營門前目送的柔嘉公主道:“公主回去吧,好好哄一下丹措王。”
“好。”柔嘉公主點頭,“願大人此去,萬事順遂。”
馬車緩緩遠去,在孤煙大漠裡化成一枚細小的黑點,又逐漸隱沒在揚起的風沙裡,再也不見了。
耶律瓚鐸一伸手臂,海東青徑直落下來,低頭梳了梳羽毛。
“是我與表兄之前預想得太好了。”耶律瓚鐸道,“慄延臻果然是天生將才,此生雖然算不上忠,卻也講求一個義字。”
“還有情字。”柔嘉公主欣然道,“他們的確恩愛。”
身後,沙瓦桑氣鼓鼓地大步跨來,剛剛柔嘉公主給他的臺階有些過於生硬,以至於他半天都沒消氣。他走到公主旁邊,哼了一聲,沒說話。
“好了,小狼羔。”柔嘉公主捏了捏他的手臂,說道,“你剛才也太兇了些。”
“我放他們走了,你滿意了!”沙瓦桑嚷嚷道,“真搞不懂你這個人。”
柔嘉公主挽著他的手,望著遠處,輕聲道:“是啊,原本兩個人就是互相搞不懂的,等到搞懂了的時候,就心意相通了。”
沙瓦桑低頭看著她,目光也柔軟下去,反握住她的手,聲音仍舊桀驁:“誰他孃的稀罕什麼破昆侖王,沒有慄延臻怎麼了,本王照樣能打服他們。”
馬車上,方棠覺得胸口有些悶,便靠在那裡按蘭奴交給他的法子,緩慢吐息。慄延臻給他揉著後背,歡聲問:“夫人覺得好些了麼?”
“好多了。”方棠長出一口氣,“這兩日都有點胸悶,估計是淤血還沒全消,再休整一段時間就好了。”
一個蘭奴道:“方大人不必擔心,您的傷無恙,不妨先跟我們回去,由我們來替您療養。更何況,還有故人等著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