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依依沒什麼大事,高大圍的心落了地,他就那麼抱著她回道:“臨時出個差,回來晚了,對不起,依依!”
對不起,他在跟自己說對不起,可分明是自己應該跟他說對不起才對。
高大圍一直也沒看見自己母親,於是直起身問:“我媽呢?”他想她可能去幫唐依依交錢去了吧,他剛剛看見唐依依手指包著紗布,應該就是微波爐爆炸的時候傷到的!
聽到高大圍問他媽呢,凝結在唐依依眼睛裡的淚珠吧嗒吧嗒落下來,“大圍!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高大圍心一沉,重新回想微波爐爆炸的現場,這刻才意識到問題,自己母親心臟不好,當時肯定被嚇得不輕吧!
高大圍雙手抓著唐依依的肩膀,眼睛略微有些發紅,他顫著聲音問:“我……媽呢?”
唐依依不敢直視高大圍,眼淚就像瀑布一樣順著雙側的面頰傾洩,就那麼一次次重複著“對不起!對不起!”就因為她做飯時心不在焉,將雞蛋放進了微波爐,進而引發的爆炸聲嚇到了李月茹,使得她突發心力衰竭,然後……,唐依依愧疚萬分,恨不得將自己千刀萬剮。
高大圍視線轉向急診室的門,隨後鬆開手大踏步朝著那個方向奔去。媽!媽!你不要有事,千萬不要有事,你有事,剩下我一個怎麼辦?
急診室的門猛地被高大圍推開,剛剛參與搶救的醫護人員在搶救失敗後都已經退了出去,因此整個房間現在就只有李月茹一個人,她躺在搶救臺上,身上覆蓋著白布。
不,這個人一定不是自己母親,高大圍雖這麼想著,但眼睛卻一直在盯著那個瘦削的身形。
唐依依站在門邊,看著李月茹身上那刺目的白『色』,心仿似被撕扯成一塊一塊,就在幾個時前,她們還手挽手在一起逛街!
依依,你看這套怎麼樣?依依,這套呢?這套大圍穿應該不錯吧?依依!依依!李月茹親暱喚自己名字的聲音一遍一遍響徹在唐依依的耳畔,她的手背上似乎還殘留著她特有的溫度。
高大圍盯著那個躺在白布下的人看了許久,最終還是拖著自己沉重的雙腿走了過去。急救臺一側,高大圍伸出手顫抖著掀開了李月茹臉上的白布,當他見到那個病態,卻充滿慈愛的臉,眼淚頓時一顆一顆滴落下來。
今早,他著急上班沒吃早飯,臨出門,母親緊趕慢趕追上去,在他的嘴裡塞了一顆荷包蛋,而且還囑咐他到了單位抽空一定要吃點,這只不過才過去十個時而已!
高大圍注視著那雙緊閉的眼,此刻,他的母親就跟睡著了一般,然而高大圍清楚,她這次的睡著跟平時不一樣,這次她再也醒不過來了!
他喉嚨滾動著伸出顫抖的手理了理母親略微有些凌『亂』的頭髮,母親習慣用橡皮圈把頭髮規整地束在腦後,年近五旬的她頭髮雖暗啞無光,但卻是沒有一根的白髮,她時常以炫耀式的口吻對他說她的頭髮比父親強,所以自懷孕起她就說兒子的頭髮一定要像她,事實證明,他的頭髮確實遺傳了母親,又黑又亮,可見母親年輕時一頭烏黑亮麗長髮的樣子該是有多麼的美麗動人。
媽!你就這麼走了,剩下我一個該怎麼辦?高大圍的世界彷彿坍塌了支撐它的立柱,所有的一切在這一瞬間似乎都變成了沒有意義的事,他還那麼沒日沒夜地努力工作幹什麼?他還賺那麼多錢幹什麼?高大圍覺得自己變成了一臺空轉的機器,所有的投入都變成了徒勞。
這麼多年,他和母親相依為命度過了失去父親的艱難歲月,母親早已成為他心靈的全部慰藉。高大圍腦海裡浮現出一幅畫面,那時他還年幼,而母親也還健康,母親歡喜地將他從幼兒園接回來,然後他們手牽著手一起行走在回家的路上。
男子眼裡水光湧動,對啊,那時他還和母親有個約定的,他怎麼忘了?高大圍掀開白布去找母親的手,媽,我們不是說好時候你牽著我,長大換我牽你,然後咱們一起去看輪船嗎?媽,你起來啊,我已經長大了,也有錢了,我們可以去看輪船了!
高大圍的手和母親的手牽在一起,可是他們卻再也沒有機會一起去看輪船,不知道他是不是因為忘記了當初自己與母親的約定而感到自責,一直流著眼淚的高大圍突然情緒崩潰,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原來即便是男子也不是每時每刻都堅強的,在失去最親最愛的人時,同樣也是會因為心疼而像孩子一樣不顧及形象放聲大哭,唐依依站在門邊,心仿似被高大圍悲傷的哭聲震碎,跟著一起失聲嗚咽起來。
急診室還得用來救治其他患者,醫生護士們過來處置遺體,高大圍哭得幾近虛脫,在唐依依的攙扶下看著自己母親被送至太平間。
夜晚,高大圍蜷在他和母親住了很多年的老舊屋,對面牆壁的衣帽鉤上掛著母親早些時候買給他的西裝,想到自己的事業才剛開始起步,他們的生活才剛剛開始好轉,而母親卻連他們的新家她都還沒來得及去住就離開了他,他的心就痛得近乎要裂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