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顫巍巍地重新點了燈,驚駭地向後倒在了地上。
滿地鮮血張開血盆大口,將少年吞噬在其中,他的衣角沾滿破碎的骨肉,神情被掠奪的生命浸染,散發著妖異的光,恍若某種詭異的祭祀。
他的臉上沒有表情,深棕色弓弦不斷瀝血,從指尖垂落,在地上積成一小攤痕跡。
魏逐風喉頭動了動,倒不是憐憫,他只覺得這些人活該。
髒,又惡心。
距離太近,大漢的血全部噴到了陸青嵐臉上,自左耳蔓延至鎖骨,長長的一道血痕。
魏逐風提起袖子去擦,卻怎麼也擦不幹淨,於是執著地換了另一邊手,卻被陸青嵐按住了。
他把少年的頭按進自己懷裡,主動擁抱了他,假裝沒有察覺他因為第一次殺人而戰慄的身體。
婦人家中只有一間臥房,他們打著兄弟的旗號,自然也不好說什麼不便。
陸青嵐指揮著魏逐風將屍體打掃幹淨,便用手指掐滅了燈。
那是魏逐風第一次和他人共眠。
他翻來覆去腦中一片混亂,只好從黑夜中坐起,凝神望著床裡側的陸青嵐的睡顏。
他總是能在陸青嵐身上學到一些古怪卻實用的知識,譬如殺人藏屍。
他伸出手指,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細細描摹著他的五官。
高昂的眉骨,含笑的眼睛,微微翹起的飽滿嘴唇。清淺的呼吸打在他的掌心,和他似碰非碰的手指。
魏逐風先是有些茫然,而後目光漸漸清明,變得熾熱瘋狂,最終在他眼角的小痣重重碾了一下,就像蓋下一道宣告私有的印章。
不知道是不是被弄疼了,陸青嵐皺了皺眉頭,在睡夢中握住了魏逐風的手,像哄孩子一樣喃喃:“別怕,我給你擦掉,就沒有血了。”
魏逐風喉頭一動,將嘴唇咬出一道血痕。
“師父。”
他不確定地做了這兩個字的口型,用幾不可察的氣聲呼喊道。
陸青嵐在他手上又拍了拍,“別怕,有我在。”
你放火燒山的時候有我,滾落山崖我也能給你救回來。
少年顫抖著身軀,將臉埋在他掌心中,又深又重地咬了一口,像是心中一塊重石終於塵埃落定。
其實怎麼會認不出來呢?魏逐風有些委屈又玩笑地想,你瞞得也不好。
陸青嵐“嘶”了一聲,條件反射,沒輕沒重地往他臉上摑了一掌。
有點火辣辣的疼,但是魏逐風沒有出聲,問心有愧般生生受下了。
翌日清晨,他們告別婦人,前往玄水。
兩人各自戴著一頂鬥笠,用假路引順利混過了排查,在城中一間客棧安頓下。
魏逐風在一家店鋪定好了馬匹和弓箭,付完錢便看見陸青嵐躲在角落裡在與一位說書人交換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