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逐風沉吟片刻,道:“勞煩。”
他已經答複了,叩門聲還在響,一下一下,極有規律也極有耐心。
魏逐風將門開啟,屋裡屋外大風對流,陸青嵐掩著嘴咳了兩聲。
他提著一隻小兔子形狀的花燈,對魏逐風發出邀請:“老闆說每逢初雪,城中都會舉辦燈會,反正也走不了,不如去玩玩?”
魏逐風聳動了鼻子,皺眉道:“你喝酒了?”
“對呀。”他臉色微微泛紅,顯得年紀很小,很好說話也很乖巧。然而堂而皇之地承認偷酒,顯然還沒意識到錯誤在哪。
“不去。”魏逐風作勢要將門關上,陸青嵐來拽他袖子時也毫不留情地避開。
陸宗主怔了怔:“去吧,初雪就這麼一次。”
“年年都有初雪,怎麼不見你興奮?”
“年年的初雪,也不是這一年的了。”陸青嵐將手揣在袖子裡,承諾道,“我不喝酒了,下一次。”
魏逐風話看了他好幾眼,去將新買的那件天青色大氅拿來講他全身裹成一隻粽子,“如果凍死了,我就把你扔在這裡,你自己想辦法爬回寨中。”
陸青嵐捂著臉笑,很乖地跟在他家少爺身後,做個聽話的隨從小廝。
陸青嵐覺得自己好像摸到了這少年的邏輯脈絡,他看起來很討厭自己,但實則不是。
只要順著他,再求一求,什麼都好答應。
雪落在陸青嵐的帷帽上,籠住了潔白的視線。
他當初是抱著丟下那個孩子的心思,刻意沒有說告別的。深宮寂寥,長夜漫漫,是受到的欺淩更多,還是無望的孤獨更多?
他此生累債纏身,不願留下太多痕跡,與他人再有牽連,但他必須承認,小殿下長成了比他想象中好千萬倍的人。
明事理,懂分寸,既沒火燒了皇宮洩憤,也沒有被仇恨和薄待矇蔽雙眼。
只是話少了一些。
是個聰明,但不快樂的孩子。
或許是酒的緣故,他心軟地無以複加,心髒氤氳,一掐就能出水。
魏逐風陪陸青嵐在各個攤位上流轉,卻不曾出手買下什麼東西,他的任務也許就是在少見多怪的陸宗主大喊“好可愛!好漂亮!好想擁有!”的時候理智地潑冷水。
“帶不走的。”他說。
陸青嵐眸中的火光猝然澆滅,嗔怪地瞟了魏逐風一眼。
但他知道,他說得對。
他們在這座西北小城,偷來了一場初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