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逐風道:“因為它話少。”
一聲清晰而高昂的“呸”響徹天際。
魏逐風沒有見過大片的蘆葦蕩。
他這一行來得值得,雪山、沙漠、草原,盛開的山茶花,迎風而倒的蘆葦,不見天際的山和水,長刀直劍,恩怨纏綿。
短短兩月,比一生都要長。
他彎下腰去探源源不斷湖水中的暖流,感覺半邊身子都要被呼嘯的風聲吹跑,耳邊一片瑟瑟嗡鳴,聽不見其他聲音。
身後有人靠近,隨風亂舞的頭發灌進了他的脖子裡,一整片蝕骨般的癢意。
“我說的沒錯吧,繞路也要來,再遠也要來。有些時候命運的路口擺在眼前,僅就這一次機會,過時不候。”陸青嵐打了個長長的哈欠,眸光一閃,“天地遼闊何處不可去,也算圓了你年少時的心願。三年後的冠禮我未必能到,提前給你想個字好了。”
風大,魏逐風擔心自己聽錯了,不由自主地反問道:“什麼?”
“少年不得意,落拓無安居。願隨任公子,欲釣吞舟魚。不如就叫小魚好了,小魚浮出水面的時候也是可以逐風的。”他囂張地揚起眉,十足的仗勢欺人,“回去告訴你家長輩,在下越俎代庖給你把字取了,往後就不必再取小字了。”
魏逐風:“……”
他簡直要為此人的無恥深深傾倒,他但凡再瘋一點就能走到大江南北去歌功頌德。
“你問過我了沒有?”
“這還用問嗎?我是你師父,自然是我說了算。”陸青嵐玩心撿起,手掌一撥,揚起大片水花如同潑墨般著在了魏逐風臉上。
“……”
“你完蛋了。”魏逐風挽起褲腳站起身,也不管水涼不涼了,嗔視著他咬牙道,“你從來不和我商量,一次都沒有。”
陸青嵐捂住腦袋,心知大禍臨頭,心甘情願被灌成了落湯雞。
蘆葦盡頭如此偏僻的地界竟然有一家酒館,門前破破爛爛,用塊小牌寫著:“只賣有緣人”。
魏逐風不飲酒更不是有緣人,於是他將馬車停在酒館前,提著水壺進去。
陸青嵐打著哆嗦,買了一件衣服,顫顫巍巍回去車上。
方方正正的車廂四周撕出四道極其鋒利刺眼的轉角,猶如囚牢中根根分明、紮進地裡鏽跡斑斑的墨色欄杆,無形的鐵鎖鏈向裡鋪著青灰色的薄毯,沉甸甸地掩在了一雙纏滿了紗布的小腿上,露出一截雪白而緊實的腳腕。
他不偏不倚坐在車廂中央,靜靜仰頭聽著驚鵲。
一隻,兩只……統共五隻,就這麼撲閃著翅膀飛過去了。
陸青嵐百無聊賴這樣想著,將那一截露在毯子外的腳腕一蜷,悄然間收了回來,俯下身向前用掌心墊著邊緣,靜謐無聲地開啟了放在角落的一個大木箱,從中拿出一件方才買下的藏在冬衣中南邊制式的短打。
護腕、發冠、腰帶一應俱全,精神而體面,不像遊俠更不像乞丐。
要想辦法把訊息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