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抿了抿唇,傲然地仰起頭,抱著胳膊質詢道:“官匪勾結,你想養一夥親兵去造反嗎?我樂見其成。”
“曲明匪寨是上一代望山刀的持有者,為了委託我保管這把刀在臨死前贈給我的禮物,與任何人都無關。無關官職,無關我師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許是這世上唯一屬於我的東西了吧。”
名叫文耗的老鼠店家聽聞這話,踉蹌了一下,不知是憐惜還是什麼別的感情,恭恭敬敬朝主人一拜。
魏逐風充耳不聞,淩遲他的鍘刀卻再一次落下。
“第三次,在我醒來的那個小驛站裡。那一天站在窗外的,是你兄長的人。是我讓你們錯過了,你太相信我了,原本可以捆了去換個頭功的。”陸青嵐勉強對他笑了笑,只覺得五髒六腑如同被絞爛了一般錯位翻滾著,面上卻不露出任何痕跡,“還有問題嗎?”
“所以你刻意安排人說書,告知我那邊已經沒事了,你要那個鈴鐺做什麼?如果能買幾兩錢,早就不能綁在我身上了。哦我知道了,原來還是為了那個紋路。”喉嚨間就像被硬物狠狠哽住一般,魏逐風幾乎要控制不住眼眶中的憤恨和祈求,他喑啞著,“三月前,入侵北巍邊境——”
“是我們。”陸青嵐打斷道。
“我不是問這個。我想要問的是,為首那個提劍的人,續著長髯,穿著重甲,”魏逐風一字一頓,“他是誰?”
魏逐風永遠忘不了那一天。
冷酷的將軍將長劍刺入夏午的胸膛。
頓時間鮮血迸濺,構成了精確到沒有一絲缺漏的定格圖畫。
這是魏逐風第一次看到湧動著生命的鮮血,也是他第一次看見生命在轉瞬之間流逝,彷彿死亡是最後一次絢爛。
他背過身,任由這匹馬筆直、筆直地向前,臨陣脫逃,狼狽之極。
他最不希望的結局,卻由陸青嵐輕巧地判了死刑。
“那是我師父,從屍山中把我抱出來,撫養長大,授以詩書,給了我第二次生命的人。他叫海晏清,雖然年老,也算是威名赫赫的南昭戰神,有機會我介紹你們認識。”陸青嵐袖子下的手死死攥著,嘴角卻勾起來,像一個絕望卻清醒的亡命之徒。
“我會殺了他。”
陸青嵐像哄孩子似的搖了搖頭,這讓他看起來有一種殘忍的天真:“不可以。我會先殺了魏潛雲。”
“你師父那種人……”魏逐風居高臨下冷覷著他,迎著他不曾退讓半分的眼睛,疼痛著顫了一下,“那種人……”
彷彿全身的力氣被抽空,這一夜太亂了。
他得到了想要的真相,比預想更多,更坦誠。
魏逐風背靠在陰影裡,呼吸間猶如抽經拔骨般喘不上來氣。
他很想弄清誰對誰錯,誰是誰非,錯綜複雜的謎團交織在一處,好像誰也沒有錯,誰也沒有虧欠他,他也不必原諒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