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音不大,卻幾乎人人都聽見了,一時間神情各異。
陸揚看上去很鎮定,實則心裡特別沒底,尤其不敢轉頭看魏逐風的臉色。
這些陌生的村民沒來由地令他心中産生一種濃烈的歸屬感,他莫名想要得到他們的認可和贊同,至少不是感到驚世駭俗,不堪入目。雖然不能強求人家的看法,他還是責無旁貸地解釋:“我與諸位素未平生,只是因為我自己的過失就害的大家在大雪天白白受一趟磋磨,實在問心有愧。”
雖然沒反應過來,但眾人齊齊揮手:“您不必說這些……”
“但是我心裡真的特別感激。”陸揚強調完,深吸了一口氣,心中有一塊巨石緩緩落地,從沒覺得這麼安定。
他環視一週,覺得沒什麼能被打倒的。
不能接受就不能接受,該表達的就是要及時說出口,他很清楚魏逐風為什麼要如此說,卻不能說服自己心安理得地接受這份善解人意。
他是年長的那個,原本就該由他來承擔責任,不是嗎?
然而他眸光閃閃,沒有一點猶豫和退讓:“我特別感激。”
但是不認為自己是特立獨行,不認為把想要保護的人昭告天下有什麼錯。
大娘舔舔嘴唇,猶豫道:“什麼時候成親呢?”
“啊?”
人群中一下子炸開了鍋。
有仔仔細細分析的:“我算命特別準,下個月就有黃道吉日。不過你們要是不著急的話再等個兩三月也行,都是好日子,咱們不恨嫁。”
有好奇八卦的:“怎麼就是恨嫁了呢?還不定咱們小陸公子和魏少俠誰是上面的,不可造謠。”
有要給紅包的:“魏少俠下午來的時候怎麼不早說,害得我身上只準備了幾枚銅錢。這是小禮快收下,辦事的時候一定要提前告訴我們呀。欸!欸!這小夥,怎麼不收啊,不收沒有好兆頭的,別撕吧了,快快快。”
“打住,是不是聊得有點多了?”一大把年紀沒真的和誰走到過成親這一步,理論知識特別豐富,實踐經驗一點沒有,純情壞了的陸公子只覺得耳朵充血。
魏逐風小聲湊在他耳邊說:“原本在想扯個什麼樣的理由才讓跟你回家顯得不那麼突兀,現在看來不必了。”
陸少爺喃喃道:“你不尷尬嗎?”
“還好吧,畢竟當場宣佈婚期的並不是我。”沒看出半分窘迫,他只微微彎了彎嘴角,承認道,“一點點。”
“好吧。”陸揚也笑。他今天晚上表白、宣告一整套下來,沒清楚看幾眼魏逐風的正臉,哪怕有點忐忑,一遍遍堅定決心的時候也沒敢看,直到這一刻,他才明晃晃地確認了,他和自己一樣,為同一件心事同頻共振。
所以他後傾了一點身體,勉強認可道:“那我也是一點點。”
很多年前,他有很多異性異名的家人,不敢在大年初一攪擾,總是挑一個肯定不會被留下來吃飯、不會勞動人開火、清靜到不會被打擾的時刻,上門挨家挨戶給人拜年。大家回家和親人團聚,他主動去找人家的親人。
他到現在都記得,有一戶婆婆腿腳不好,家門口還有一道大斜坡,雖然百般阻攔,卻總要從輪椅上站起,一瘸一拐拄著柺杖送到門口。她不下那個斜坡,就站在一個尖銳的坡腳頂點,言笑晏晏:“我看著你走。”
每走出幾步,你就回身朝她招手,希望她早點回去,但她巋然不動。都已經走出很遠了再回首,她還是在那裡,只要你回頭,就沖著你笑。
陸揚莫名地想起了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