艙內默了默。
十五歲的少年犯嗓音幹澀:“不是不給我水嗎?”
魏逐風說:“對,不給。所以疼就自己受著。”
景二用沒有支撐的手臂抱緊自己,一遍遍喃喃著:“我要殺了他,我會殺了他。”
“然後呢?”涉事者僅是微笑。
“我沒有問。”
“他只是不能理解,自己拼盡全力搬來救兵,卻在希望達到頂點時落空。”陸揚回憶著,“天雨雖大,不潤無根之草。這是那位母親自己的因果,我不做她的主,她想勉力試試我就會幫她,她想隱瞞真相我就隱而不發。”
魏逐風飛快地瞟了他一眼。
他彷彿在這一眼中讀到了些什麼,陸揚笑問:“想試試嗎?”
說罷他攥起了魏逐風的一隻手放在了自己的脖頸上,大拇指與其他四根指頭分開,各自繞了頸圈半周,陸揚擺完,約莫著幫他帶了點勁,琢磨道:“差不多就是這樣。”
隱約間他好像回憶起了那個血肉模糊的晚上。雖然景象變得模糊,但感官總能先一步覺醒。他嗅到了一陣沉重的鐵腥味,從舌尖不自覺反芻出難以名狀的鹹澀腥甜,不是幾個時辰前被屠戮的血流成河,而是眼前新生命的誕生。
大約就是這樣的。
他手上沾滿鮮血,像一個喜怒難辨的局外人,看著花了慘痛的三柱香才誕下的嬰孩,和剛剛分娩過羸弱不堪的母親。彼時他尚且認為自己仍舊可以有所作為,狂妄自大地順從著軌跡,一如既往地掌控自己的人生,不會出一絲差錯,不會意氣用事,就像永遠都站在看臺上一樣。
生和死的交割,像鼻腔灌進水流後的一刻鐘窒息。
他就這樣看著,冷眼旁觀,然而呼吸在同一時間停滯——
被握緊。
呼吸微弱,幾乎聽不到進氣聲。
共感著掙紮,共感著窒息。
窗外有兩個搖晃著的陰影。
一個七歲,一個十七歲,大好的人生正要開始,正是太陽剛剛升起的時候。
他冷酷地陪伴著這個決定的誕生,但卻因為想到了這兩個剪影出了一瞬間的神,等晃過神時就聽見女人對他說:“謝謝。”
陸揚長舒了一口氣,睜開眼。
不知什麼時候,他都沒發現,魏逐風另一隻閑置的手也一起握上來了。
陸揚:“?”
二十出頭的青年眉眼淩厲,雙手交疊,默默使了點勁,前後晃了下,很是敷衍:“快死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