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舟咬牙扛了幾招,便知自己不是對手。
果然,把斂財寫進骨子裡的奸商又怎麼會放任生財之道來去自如?怕是她從潛入那一刻起就已經被盯上了!
她肩膀在墜落地面時狠狠撞了一下,做一點大幅度的劈砍動作都痛得直打抖,可對面的看守者就像在戲耍她一般,始終沒有動殺招,同時也沒有動手製服,任由她像菜市場中的魚徒勞無功地擺尾掙紮,可笑不堪。
月光在二人毫無遮蔽的面孔上晃了一下,宋舟驀地瞪大雙眼:“是你?”
她捂緊胳膊,半跪在地,一時說不出話來。
陳老不是軍醫,冠的只是江湖郎中的名號,因此鋪天蓋地的抓捕和徹查並未殃及於他。宋舟不願意將活人的痕跡與骨灰埋存在一起,便將寫了十餘年的陸揚觀察手冊一併交給了他,也算是呈給了家中的大人。至此老大人雲遊四方,沒有一封音訊傳來。
她眨眨眼,莫名落下一滴滾燙的眼淚。
可是為什麼會想到這些呢?
那人站在暗處,事不關己似的看著她,甚至火上澆油,朝天放了一劑訊號煙火。
火花炸開,府中下人紛紛起身,一時慌亂不堪,皆朝此間趕來。
宋舟醒轉過來,咬牙切齒:“這種人你也幫?”
惜字如金之人終於開了口:“我沒有幫,這是一樁生意,他僱我看家護院,許我錢財,有何不可?”
他向後退卻一步,完完全全站在了宋舟對立面,隱入了一堆匆匆趕來的家丁之間,恰如潤物無聲的一滴水珠,繼而嘴角揚起一絲沒有溫度的弧度,頃刻間變了臉,微笑相迎,向匆匆趕來的茍老闆好言好語稟告:“區區小賊,攪擾您休息,不過還未來得及偷盜,但憑您處置。”
此言既出,便把宋舟的行徑定了性,再也想不到除了窺視古玩珍品其他以外的地方去。
“你!”宋舟氣急,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一時間大罵出聲,“狼心狗肺,忘恩負義!”
她用盡最後的力氣逃脫追捕,從院牆口翻了出去。
茍老闆氣急敗壞:“追呀!”
“是。”一身夜行衣的魏逐風上了院牆,想起一日結一次的工錢,竟怎麼催也催不動了。
茍老闆氣得七竅生煙,此人是傍晚前主動找上門來的,話不多功夫了得,不在江湖裡的人總對這來去自如的遊行者産生好奇,便高價聘請,邀他為自己看守糧倉,未料及風餐露宿的江湖人,也活生生掉進錢眼裡去了!
他篤定主意以後再也不上這些人的當,一氣之下當即將人驅走,他還就不信了,沒有飛簷走壁的難道就抓不著人?
精打細算的魏逐風在財大氣粗的茍老闆身上狠撈了一筆,轉頭就把人賣給了關差,至於是全額收繳,還是強徵充公,就要看那位巡撫大人自己的本事了。
他從牆角一躍而下,腳步像貓兒一般踮起,比落葉拂落還要輕幾倍。
宋舟斂眉拔刀,看他就像看叛徒。
他毫不在乎,朝空中拋了一個被布匹卷得鼓鼓囊囊的包袱,宋舟一驚,忙伸手去接,抱了個滿懷,聽見一句冷冽又真心實意的嫌棄:“要你何用?”
宋舟掀開包袱看了一眼,有一個像是他方才用過的用來傳遞訊息的煙火筒,然後就是——她手懸在包袱上空,久久不敢向下握,過了許久,才又將它牢牢包起來,放在心口。
魏逐風到的比人晚,做的事比人多,偷梁換柱只在一息之間,這粗淺的求財卦象,比起橫山迷陣簡直是小巫見大巫。誰知他從吳蘭蘭那裡要到了訊息,卻又得知宋舟兩人一路摸索著訊息到了城中,只好跑到黑燈瞎火的房樑上等著,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一路又將人給保了出來方才現出行蹤。
丟完刀,他找出早就準備好的行囊,不欲多言,下一刻彷彿就會消失。
“絆馬索。”宋舟眼見著他忙碌,動作又快又準,辨認出行囊裡的一件東西,呆愣愣地直視著他,“白日裡主街上刻意阻撓,讓關差換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