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鷹盤旋,烏雲密佈。
陸揚仰頭望了一眼,伸出胳膊。
高冷不可一世的大鳥順著氣旋降落在這一角棲息之地,心悅誠服地低了低頭,在他肩頭用堅硬的鷹喙吻了一下。
“魏潛雲不至於困你三月,要麼是真有了一走了之的心,要麼就是被人絆住了腳。給我一個理由,為什麼要如此大費周章跨越山海來接你。”
陸揚怔怔不說話,末了搖搖頭,為難道:“沒有這樣的人。”
“我還挺想見見他。”海晏清收回不多的溫情,翻身上馬,“現在時機不對,不便對你施懲,不要以為這樣就可以逃避過去。這是權宜之計,回去後去我那裡領罰。”
搭建得挺好的面攤隨著一聲巨響被拆碎,轉瞬間分崩離析。
陸揚看了一眼,接過徐副將遞來的一匹馬,在心中默默說道,再見了。
他沒有回頭,常笑的眼不再總是掛著一輪彎月,像是被徹底冰封,凍在了這一年的北境冰原。
至此,陸青嵐才算是真的死了。
殘陽如血,蔓延出一片紅線,正是日夜交替之時。
雄鷹振翅而飛,發出一聲疾呼。
砰然間,煽動的巨大雙翼從高空急轉直下,猶如一顆落石般迅猛撞擊在大地上!
第二聲箭響時眾人紛紛都反應過來了,徐副將高聲喊道:“有奇襲!保護兩位大人!”
所有人將陸揚和海晏清的馬圍在圈中,盡管塵沙飛揚遮天蔽日,他依舊從一角的縫隙中瞥見了塵囂盡頭那雙不甘的雙眼。被馴化了一半的鐵弓上搭著一雙重繭的手掌,連扳指都沒有用,憑空爆破濺起一陣狠厲的血花,赤手空拳,肉體凡胎,將手一轉,搭上了第三支箭。
魏逐風自然瞧見了陸揚,也瞧見了陸揚身邊的那個人。
這就是他口中救他於水火之中的恩師,也是率兵潛入北巍境地百人陣前刺傷他胳膊的那個妄自尊大的將軍!
上一次,他沒有力量也沒有勇氣,所以即使正義凜然,也不得不落荒而逃,狼狽得像一隻失了境地的狗。
他沒有任何與這些居高臨下的上位者對話的權力,他們聽不見他的聲音,更聽不見少年人從心底呼嘯的屈辱。
我現在也沒有與他們相抗的能力。
那我毫不猶豫,沒日沒夜順著一點點蛛絲馬跡追著、問詢著、不屈著,來到這裡,站在他們面前,就是為了把陸揚讓給這樣的人嗎?
魏逐風追過來的一路上,心裡始終有雜亂的聲響。
掙紮和尊嚴到頭來,剩了一句話,那人舉高手腕,平生很少有如此慘烈地對他說,“那裡不是我的家”。
他聽不見任何聲音,甚至簌簌風聲也刮不進耳邊。
這很好,他心裡很安靜。
可是殺心漸起。
這第三支箭魏逐風不再有任何試探和留手,就是奔著取人性命去的。
他挽起弓,搭成一道快要繃斷的彎月,只見遙遙人群中海晏清同樣怒不可遏,抓弓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