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滑頭。”
沈青池轉身離去。
擇青小碎步跟上,心裡又冒出了那個問題——所以,為什麼呢?
陛下穿著小臨安王的舊衣,用著小臨安王用過的碗筷杯盞,批閱奏章時寫下的小臨安王的字跡,禦書房閑書雜談上的批註……落款都是“枕歲”。
待陛下龍馭賓天,自己也合了眼,在史官曲筆下,後人應該會將“枕歲”誤認為是陛下的號。
不會有人知道長眠於西山陵的小臨安王曾有個字,就像世人皆不知陛下曾為他的死殺得人頭滾滾、血流成河,在自己最艱難的時候。
往事如煙,也如雨落盡。
……
深夜,巡邏的禁軍從惠儀殿門外走過,鐵甲刀兵碰撞作響,在宮道上漸行漸遠,迴音還久久不絕。
連雨年睜開眼,側身轉向牆壁,把被子拉過頭頂,攤開一直虛握著的右手,掌心象徵生命線的那條紋路在黑暗中緩緩扭動,像呼吸一般收縮或起伏,閃著半透明的光。
他左手尾指一挑,指甲上勾起一條細短如土豆粉的線條,看不出頭尾,也不似活物,卻在他拿近了觀察時陡然一縮一彈,直往他眼眶射去。
這要是被它擊中,顱骨都得穿出個洞來,連雨年閉攏指尖,用巫族後人使不完的牛勁將它捏得動彈不得。
“你是什麼玩意兒?”
連雨年將它拎高了細瞧,這“土豆粉”就跟瘋了似的在他指間掙紮亂竄,平滑無褶的身軀表面斷斷續續浮出許多張人臉,猙獰咆哮,一閃即逝。
它大機率就是先太子耗費了兩萬多具屍骨養出的東西,看著邪性,卻不算強大,到底是做什麼用的?
連雨年摩挲下巴,琢磨著要不要幹脆把這“土豆粉”弄死了事,它便忽然像感知到危險般身體一僵,旋即像根皮筋一樣軟嗒嗒地塌了下去。
識時務者為俊傑,凡間講究這個,陰間也是。
“原身背下的丹家藏書裡沒有你,又是神話時代之後才出現的嗎?先太子在位那幾年,到底搞了多少要命東西出來?”
連雨年喃喃自語,一時找不到頭緒,索性把“土豆粉”又給藏回生命線裡去:“罷了,往後有的是與妖蠱教打交道的機會,等陛下把他們抄個底朝天,總能翻出記錄你跟腳的東西。”
說完,他扯下被子,九月的天不算冷,他將被子揉成一坨,抬腳勾住抱緊,閤眼沉沉睡去。
惠儀殿內的寧神香溫淡如水,連雨年一夜無夢。
次日早上,朝會的鐘聲從金鑾殿的方向響起,傳遍整座皇宮,驚飛屋簷上的雀鳥。
連雨年猛地驚醒過來,急急忙忙下床穿鞋,並伸手去撈床邊衣架上的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