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持倏地退後,他甚至沒有察覺雨已落下,只看著看著眼前跪著的人,靈力威壓下幾乎浴血,卻淡漠著質問他的人。
如此陌生。
他又後退一步,面上慣常不變的神情有一瞬忌憚:“莫無,你從前從不會如此忤逆為師。”
雨淅淅瀝瀝地滲透進他脖頸,沖刷著傷口,沖刷著血液,很快周遭暈出一圈血紅,他手仍撐著地面,雨水沖刷了他手背的泥土,他的眼前也沒了那雙草鞋,只一灘被雨水暈染的血跡。
從前都不會忤逆,為何今日忤逆了呢?
他眼眸被雨水迷濛,眼前恍然浮現方才畫面,靈力幾乎勢不可擋,以強硬的態度從他懷裡奪走了幸千。
幸千從懷裡被抽離那一瞬,莫名情緒驟起,又被死死壓下,沉寂。
接著幸千被審視,被衡量,不曾被問一句姓名便被隨意拋在一旁,讓他恍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才被帶回來時亦是如此。
沉寂著被壓下的情緒再次升騰——
他們,都是物件。
他再次出聲:“師尊可還記得弟子的俗家名諱?”
住持皺了皺眉,他倏地甩袖:“你已入了佛門,早就該拋下過往,本就不該記得從前名諱!”
他倏地轉身,抬手收了靈力威壓,收手時又落下一金鐘罩,淡淡佛語縈繞,是心經。
“不知悔改,術法合適結束,你便何時才能離開。”
“吱呀”一聲,破舊院門被開啟,蒼老身影匆匆走過,比來時少了幾分從容,接著門被倏地關上,此處只剩術法維持的誦經聲,繁複的,拗口的,接連不斷。
莫無在雨中緩緩起身,他拿過白玉菩提,玉珠滑過指腹,他嘴中輕念:“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
金鐘罩的金光環繞在他身側,誦經聲縈繞在他耳邊,他嘴中也念著般若波羅蜜多心經。
可他知曉,這無用,他依然會想起初來那天,他被帶到住持前,住持抬手檢查他的根骨,隨後便一錘定音:“此後你便喚莫無。”
他不曾問他姓名。
——
幸千被送到半山腰,兩座挨著的茅草屋跟前,一個大些,一個小些,她被送進了小些的,裡面盡是圍困的術法和陣法,看得她心裡發慌。
那小沙彌把她放下就走了,茅草屋周圍也沒人來往,異常地安靜,靜地她無所適從。
她踩著水躲在簷下,小心用靈力把爪子和身上清理幹淨,這雨下得突然,也不知道莫無有沒有淋雨,他的傷口都崩開了,不能淋雨才對。
她抬眸看天,雨線條一樣一段一段地下,連綿地,滴滴答答的聲音。
周圍都是困住她的術法,她出不去,想來也用不了日行千裡,她好像,只能在這等他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