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說的話,他們都只是被這個世界拋棄的人而已。
“天,佛子這……”
她恍然回神,抬頭看去,在看清跟前場景時心裡一緊。
不知這這一處的打鬥持續了多久,周遭參天的樹幾乎被橫掃,原本有半人高的植被被碾進泥土裡,隱隱透著血色,而正中央,有躺在地上力竭卻仍在掙紮要爬起的人,有被卸了雙腿,面色仍猙獰著叫囂要殺佛子的人。
更多的是歪歪扭扭仍要前去攻擊的,而他們攻擊的物件正半跪在中心,玉冠早就破碎,發絲披散了一半,垂著頭,而下頜不斷低落混著血液的汗液,還有他隱隱顫抖的手臂和幾乎被血液浸透的五指。
他的呼吸一深一淺,所有人都聽得見。
“莫無。”
她連忙出聲,在場中央的人似有所感,隨後緩緩抬眸,場下這麼多人,他好似只瞧見了她,而在瞧見她時,他原本麻木的神情寸寸瓦解,眉眼逐漸柔和,嘴角緩緩上揚,不帶感情的眼眸也溢位笑意。
他說:“姑娘,貧僧一人也沒殺。”
她不可抑制地想到此前,他也是這樣被團團圍住,手揚起落下,便拿下一人性命,那是殺欲,是他七歲時就被迫埋下的殺欲。
她倏地跑動起來,繡鞋染上泥土,水紅色裙擺逐漸沾濕,她全然不理,只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到最後幾乎跑起來,直到跑到他跟前。
她扯過他的手,在別人的攻擊再次落在他身上時扯著他離開,他的手即便被她握著也控制不住地顫抖。
其餘人紛紛上前去控制自家師弟師妹,她無暇去管,只鼓著臉將人扯到角落。
她沒說話,他便先打破平靜:“姑娘怎麼來了?”
她仍沒應聲,他於是將她反握,聲音好似帶上別的意味:“姑娘可曾知曉貧僧就要殺人時心裡想的是什麼?”
她還是沒應,只抬了頭,卻先瞧見了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便是面頰亦有血痕。
傷得這樣重,他還笑著,眼眸一錯不錯看著她:“快堅持不住時貧僧忍不住地想,便是殺了又如何,如了那人的願又如何,大不了魚死網破,與他同歸於盡。
“可是不行,因為姑娘是這般心善,我若殺了人,姑娘定是要生氣,要不理貧僧的,這如何能好?”
如何能好?這個時候他還在想她會不會生氣?
她只覺得從被推開便一直壓在心裡的氣悶一下上湧。
她當然生氣,快氣死了。
可偏偏又瞧見他身上傷口,她忍了忍,忍了又忍,只剋制著去儲物戒拿出傷藥,用力按在他傷口上。
嘴上卻怎麼也忍不住了:“臭和尚,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單槍匹馬去面對這群沒理智的人你是瘋了嗎?還把我推開,怎麼我不能跟你一起面對?我跟你說,你要是再推開我一次,我就再也不回來,不管你了。”
他被這樣埋怨,卻也不惱,傷口被指腹用力壓著,面前也不顯,甚至還笑著:“姑娘怎麼不躲著貧僧了。”
她塗抹傷口的動作一頓,隨後垂下頭,再次塗抹的力道逐漸放輕,她沒應聲,卻也沒挪開。
不躲了,她想,雖然她仍覺得奇怪,也仍沒想清楚自己心裡那別扭情緒,但是她決計不躲了,因為他們都是被世界拋棄的人。
她無緣無故就來了這裡,又是禍害,又格格不入,還懷揣著這樣的秘密,而莫無被生父丟進殺人場裡,被解救後去了佛宗也是被利用的存在。
他們都只有彼此,如果她還躲著他,那他也太可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