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阿孃,也許這一回,我要來與你們團聚了。
她從沒想過為父母報仇,也十分珍惜這條好多人為她換回來的命。
她只是,不想再看到二十年前的悲劇重演,自此世上又會多了無數與她一樣,命運飄零的孩子。
蘇雲看著她,驚嘆於她一雙眼睛的純粹。
這四天相處下來,蘇雲不敢說對凝秀十分了解,卻也能看出,她確實是個善良堅韌的女子。
雖然有著這樣的深仇大恨,她也會在她面前坦誠,她痛恨北越的人,但她難得地沒有被這樣的仇恨迷住了心眼。
讓仇恨變成自己人生中的執念,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
蘇雲靜默了一會兒,聲音淡然地道:“只是如此?你便從沒有一刻,想過手韌仇人,為你父母報仇?”
凝秀微微一愣,忍不住抬頭看了看她,半響,眼圈微紅地道:“夫人不知,我心裡確實十分痛恨北越那群蠻子,只是,那樣的痛恨,與其說是因為他們殺了我父母,倒不如說,是因為他們毀了我可能有的另一種人生。父母出事時,我才不滿兩歲,說實話,我已經不太記得他們長什麼樣子了……而且,夫人說手韌仇人?”
凝秀忽地,自嘲一笑,喃喃道:“手韌誰?我壓根不知道當初殺了我父母的是哪個北越兵,難不成我要把所有北越人都殺掉?夫人,我知道的,自己沒有這樣的本事,而且,我奶孃去世前,曾跟我說過一句話,冤冤相報何時了,難道北越便沒有被戰爭牽連到的孩子?便都是一群殺人不眨眼的惡鬼?我從沒想過要為父母報仇,我只是希望……這天底下再沒有戰爭,不會再出現如我一般顛沛流離的孩子。”
蘇雲一怔,卻是真正地對凝秀刮目相看了。
只有親身經歷過切身之痛的人,才會知道這種痛是多麼劇烈,蝕人心骨。
但真正能把這種感覺推己及人的人,天底下又有多少?
雞毛蒜皮的小事,咄咄逼人一下,得理不饒人一下,就權當是生活的調劑品了。
但這種牽涉到兩國間的大事,卻是經不起咄咄逼人,得理不饒人的,因為一不小心,搭上的會是一個人無論如何都無法償還的債。
見面前的兩人都沉默不語地看著她,特別是雲歌身旁那個男子,嘴角緊抿,一雙眸子深沉莫辯,就這樣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盯得凝秀心裡一突,忍不住不安地道:“夫人,你是不是覺得……我的想法太痴人說夢了?”
蘇雲點點頭,十分坦然,“嗯,確實。”
凝秀頓時臉一白。
“世人皆逐利,只要這天底下有人,便會有戰爭。”
蘇雲頓了頓,微微一笑,道:“你的想法雖然有些不切實際,卻讓人動容,便是有人會嘲笑你,也沒有人敢說你這樣的想法是錯的,你大可挺直腰桿,不必懷疑自己。”